1905副本：第六章终(4)

接下来，索仲武没回路对面的旅馆，而是一抬皮靴，直接到街上叫了黄包车。他的目的地，自然是打手提到的维多利亚港，尤其附近的仓库区域；如果有必要，他这几天完全可以通宵干活，睡觉什么的，等有空了再补便是。
黄包车夫靠着腿脚下力挣钱，日子过得很不容易，而且总会招人白眼。索仲武原本不想乘坐这种交通工具，问题是天色太晚，有轨电车早已停运，他没有别的选择。除此之外，黄包车夫普遍交游广泛，正好可以帮他散布小道消息，比一间间踢场子效率高多了。
索仲武原本想用“师傅，听未听说北边打仗”开场，把最近两天的战事，绘声绘色地讲上一遍。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车夫一听“打仗”俩字，眼睛立即瞪得溜圆，黝黑的后脖颈上，汗珠流速登时减缓。“北边？晓得，大帽山嘛！”这位头戴草帽的潮州人，高兴得咧嘴直笑：
“俺们早听说啦，鬼佬败了阵仗，死掉大几千！客官我同你讲，这工农义军可不得了，大炮能把山给轰塌，地里田里，全是屎黄衣服的大鼻子死尸......”

谈话主动权，随即改换门庭。跑江湖的黄包车夫，与后世的出租车司机同样能说会道；这一路上，索仲武几乎没机会插嘴，完全沦落成了听众。
车夫肚里的存货非常多，小道消息信手拈来。据他介绍，港口、鱼市一带讨生活的穷人，都对不列颠的失败拍手称快。当然了，遗老遗少肯定不愿意听到义军打赢，这事大家同样晓得，不过谁也不意外。因为“北边逃来的癫佬”，原本就是一群神经病，平素只会舔洋鬼子腚沟，在港市向来招人厌恶。
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华人富豪，港市本地穷人，更害怕的反倒是华勇。今天一天，车夫拉过两个财字营的兵大爷，俩丘八都没给钱，甚至还想动手打人。中午吔杂碎面的时候，车夫还听路边的华捕发过牢骚，说什么日子越来越难熬，巡捕房上上下下，都被曱甴似的华勇骑到头上。
“恭喜发财”这四个华勇营，打仗的本事未必多高，欺负人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按照那位华捕的说法，穿号衣的华勇丘八，比本地帮会还要恶心人；后者虽然也是欺行霸市无恶不作，但至少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围殴官差，顺便抄起鬼佬施舍的破枪，当街指住路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