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家乡】舞！舞！舞！(3)

只见挺厉害的疯子开始随着节奏和旋律开始点头，拍手，扭动起腰带动着身体的旋转，板车也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而手臂上的各色布条，在那一刹那鲜艳得不像话，又仿佛被赋予生命，跟着他舞动起来。
至于那舞蹈，一点都不优雅，那歌也是——和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歌和舞蹈完全不一样，没有那种精心的编排，而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生命的浪，一种可以扩散的浪，很快在以他为中心的人群中涌动起来。
我感觉到我爸的脚也开始随着歌曲节奏动起来，因为摩托车也在摇晃。至于下边的人们，以年轻人开始，跳起了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是和什么舞种有渊源的舞，有大妈们扭起秧歌，剩下的人先是为这场面鼓掌，接着在那些跳舞的人身上得来了某种节奏，鼓掌变成了手举过头顶的拍手。
人们狂欢，人们大笑，人们在音乐戛然停止的时候就如同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睡足了后的苏醒，没有表现出失落或者其他什么多余的感情。人们只是三三两两地散开，回到原来就在做的事情中去，或者说，继续完成着各自的无事。
“可厉害的疯子”跳下板车，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回到高高的斜坡上，躺在那里，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太阳在他起伏的肚子上洒下刺眼的光辉，当然，更多的太阳光辉，照耀在这无事的小镇人间。

在往后很长的一段年月里，尽管我不知道那天我所听见的歌的名字，但我依旧牢牢地记住了其中的两句歌词：
“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而那人们跟随那个“可厉害的疯子”跳舞的场景，在我离开小镇以后，后来的时日里，哪怕是见过了很多酒吧里的年轻男女们在酒精的作用下的蹦跳，都再无一能及。时隔多年后我回过一次那个小镇， “可厉害的疯子”也差不多被小镇的人们遗忘在昨日。
有天傍晚的时候，我蹲坐在小镇广场边上，小镇里无事的人们在广场上聚集，在我惊诧的目光里，随着明显落后时代多年的歌曲，乌泱泱的人们开始跳舞。虽然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几分当年我所见的群舞的气势，他们只是在广场上缓慢地跳着，跳着现在被人们称为广场舞的步伐，动作也都随意。可他们的舞蹈，随那四线城市线以下的小镇和那个已经过去而不会再有的年代一并，舞着舞着舞着就刺进胸膛——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