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褚老师与何老师

何老师去看褚校长，白露为霜，雾气很重，重得连窗前飞过的白鹤也成了一抹烟影。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周老师。何老师之所以想到周老师是因为周老师的一记耳光。老师刮学生嘴巴子这种事现在完全属于体罚，其严重程度够得上开除了，可是在三十年前，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老师对学生的爱，严师出高徒。何老师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脚踹学生时他在边上害怕得发抖，不是很能接受。那时他大概两三岁，在自己的磨坊和一群学生上课。但是父亲算不得老师，他连小学都没有念完，教的学生也都是一、二年级半人高的小伙子。同样不能接受殴打学生的还有褚校长。那个时候褚校长还不是校长，他刚刚从师专毕业，是初一两个班的语文教师，课教得很好，同时兼任何老师他们初一（1）班的班主任。何老师那时真穷。
“穷就穷呗，搞什么花架子，师专毕业的学生就是毛病多！”周老师喜欢这样背地里说褚老师，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空中飞过的白鹤。周老师绝对有资格在学校说任何人，因为他是全县教育局语文组的组长，全县18个初中的语文教学都由他发号施令，他绝对是山村中学的泰斗。“校长见我都客客气气的，不要说你！”周老师每每说这话的时候喷着一口呛人的烟气，就像上柱国面对一个无知的小兵。周老师看不惯褚老师的花格子衬衣，掩没了耳朵的长发而不是通行的板寸，教学生唱流行歌曲，尤其是上课用普通话。“丹水县的普通话就是丹水话，撇什么洋腔！”周老师说。褚老师不是不知道包括周老师在内的很多老教师这样评价他，但是何老师在的三年里，从来没见他说过丹凤话。儿子今年已经初三了，他的普通话算是他们班上最好的，因为他从出生就没听过他父母讲本地方言，倒是跟同学学方言不地道反遭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