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瓦多》07 饭盒(2)

第一种滋味，是吃冷菜时的悲伤，但是很快他就能愉悦起来，因为会找到熟悉的饭桌上的味道，这味道被复制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布景中去。马可瓦多这会儿 已经徐缓地咀嚼起来了：他坐在一条林荫道的长椅上每一个靠近他单位的地方；因为他家离单位很远，中午回去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电车票上的孔，于是他就改用饭盒吃中饭，还特意买了饭盒，在露天吃饭，看着过往的行人，然后在一口喷泉里接水喝。如果是秋天，还有太阳，可以选择阳光所及之处；红色油亮的树叶从树上掉下，给他用来当餐巾纸；香肠皮扔给流浪狗吃，它们很快就跟他交上了朋友；在路上没有人经过的时候，麻雀也会来啄食面包屑。
马可瓦多在吃饭的时候，想着：“为什么我老婆做的菜我在这里会喜欢，而在家里，伴着吵架，哭泣，还有会从每一场谈话中蹦出来的债务问题，我却喜欢不起来？”然后他又想：“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些是昨天晚饭的剩菜。”这就让他不快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不得不吃冷的、有点馊的剩菜，也许是因为饭盒的铝皮给食物染上一种金属的味道，但在他脑子里萦绕的想法是：“这就是多米蒂拉的意图，连远离她的中饭也要给我毁掉。”

就在那会儿，他发现自己都快吃完了，很快他又感到，那菜里有什么非常美味而罕见的东西，于是她又满怀着热情和虔诚，吃掉了饭盒底部的最后一点残羹，那些闻起来最有金属味的残羹。然后，他注视着空无一物、满是油腻的饭盒，又开始悲伤起来。
于是他把一切都裹了起来，塞进了口袋，站起来。此时回到单位还早，在大一宽敞的口袋中，餐具在空荡荡的饭盒里如同打鼓一般咣当作响。马可瓦多去了一个酒馆，让人给他倒上一杯满到杯子边缘的酒，或是一杯咖啡，小口小口的饮用；然后看着比酷橱窗里的糕点，看看一盒盒的糖果和果仁糖饼，劝服自己不是真的想要那些东西，劝服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想要。他又看了会桌上足球赛，说服自己只是在消磨时间而不是在抑制食欲。他又回到路上，电车里重新挤满了人，接近回去上班的时间了；马可瓦多也往回走。
马可瓦多的妻子多米蒂拉，出于某些原因，有时候会买上大量的香肠。然后接连三天晚上，马可瓦多总会在晚饭中吃到香肠配萝卜。现在，那香肠估计是狗肉做的；单是那味道就足以让他丢了胃口。致于萝卜，那种苍白而乏味的蔬菜，是唯一一种马可瓦多从来就不能忍受的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