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眼睛

夜晚，高架桥上灯光有节律地从小轿车的四扇并不十分干净的侧窗当中照射进来。这车的舵手保持着均匀的节律，就如同他平稳的呼吸频率一般，这汽车只加一会油门便又松开一会，等速度缓缓降下来，油门又会加上去。瘫坐在这种车的后座上是最为惬意的事情，灯杆投下的影子在没有天窗的车顶上划过，就像水中左右摇摆的船橹，给人以置身轻缓小船当中的错觉。那平静的紫色夜空被间或点燃的橘黄色灯光照得亮堂，但是疲惫的双眼只能从中抓取到为数不多的模糊片段。离群的归来候鸟迷失在城市繁芜的灯光中，就像在家乡黢黑的树林里。春雷到来之后的第一代蚊虫在灯光底下进行着集体狂欢。突然出现但又一闪而过的广场舞音乐连同一闪而过的熄灭灯光并不能让人提起多大的兴致，只不过仍在重复着那条让人耳朵生茧的道理，没有任何一个事物的表面会是完全光滑的……
眼皮子完全合上的时候，她天蓝色的目光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网膜上，那美丽的眼神无处不在，它从老旧小区的生锈铁门后面，它从办公大楼雾气氤氲的保安室玻璃里面，它从窗明几净的清真饭店橱窗当中，它从高架桥洞底下横生爬山虎的草丛中间投射出来。就像是力量强大的激光束，它将我的心脏慢慢地推到这几束目光所交汇的地点。我对自己了解的很清楚，我已经不再关注自己心脏的位置在哪里了，我只想知道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是谁。她可爱的身影总是藏在所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中午的时候，她留守在高楼倾泻下的阴影当中，夜晚的时候她守候在弄堂穿过的寒风当中。每次我只能在回头望去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她并不清晰的背影，就像素描当中用4B铅笔随意勾勒出来区别外界灯光和内部阴影的分界线，她应该是这个形状，但你却不会刻意地去记住，她就好象应该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