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游(2)
父亲将烟夹在手中,象征性地咳嗽两下,母亲扶着我下了车,站在平地的中央,听着汽车那边传来的咳嗽声愈来愈大,像是要咳出疲惫,将满腑的污秽,满腔的憋屈都咳出来,与家人用最清澈的话语交流。
父亲在地上生了一团火,很小一团,但是足够照亮我们一家,我们绕火而坐,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告诉爸爸,你想离开武汉吗?”我摇了摇头。
“但现在武汉真的很危险,你们不能回去,爸爸留在武汉是想赚钱,供你上学,你们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钱。”
“我们留在武汉陪你一起吧。”
“你要是真的为我想就应该听我的,离开武汉。”
火焰跳跃着,燃烧殆尽的灰烬因为新鲜枝干里的沸腾而迸裂开来,光线的折射使人物、事件的轮廓都幻化,粘稠的融化在一起,让人感情用事。
火在父亲的瞳仁里发了疯似的扭曲,随即分成两团,在瞳孔中跳跃,在脸颊上滑落,渗入毛孔,火焰噼啪响着,我逐渐看不清父亲的脸。
父亲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尘,走向车那边。
“走啊。”
“去哪儿?”
“回武汉。”
早已是后半夜,我们又回到了道路上游,所有破碎的,喊叫的,恐慌的,人类灾难性的,都会被勇敢的,正在建设的所烧毁,成为灰烬,成为冬天,成为道路上游的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