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 一个发生在美国的真实故事(2)

 象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丽贝卡喜欢和别人谈论她的男友。我们俩年龄相仿，彼此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一开始她就跟我谈了不少有关她和桑顿的事。丽贝卡和桑顿原来只是一般的笔友，在大墙内外、鸿雁传书的过程中两人逐步建立了感情。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上这个从未谋面的“死刑犯”，还是一种施爱于弱者的高尚情感使她决定南下。几度探监之后，丽贝卡竟决定嫁给桑顿。
 “可怜的桑顿，他需要爱；如果有爱，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爱可以使一个人得当赎救。”
 每次谈到桑顿，丽贝卡的双眸会充电似的一亮，但转瞬就又黯淡下来。她忿忿地说：“他们（指监狱管理人员）把他当猎物一样囚禁起来，这并不能使他变得更好。桑顿应该得到自由！”
 不久丽贝卡变得日益沉默起来。在厨房里碰到她时，她手里总握着个啤酒瓶，目光凝滞，一动不动地坐着。一次我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丽贝卡把啤酒瓶砰地往餐桌上一顿，眼里射出阴鸷的光。
 “他们很快就要处决桑顿了！我看我是给逼急了！”我有点害怕她的眼神，一个年轻的女人不该有那样凶狠的眼神，我希望是酒精在起作用。
 五月里的一个周末，丽贝卡忽然焕然一新地出现在客厅里，身著一袭露肩的碎花背带布裙，胸前捧着一束玫瑰花。看到我在客厅里，她站住了，语气平静地向我宣布，她和桑顿结婚了。

 我不知道自己这时是否应该说几句表示道贺的话。前程似锦的丽贝卡和一个即将被注射致命药剂的死囚结婚，这样的婚姻注定了是个悲剧，我能对悲剧道贺吗？我在心里替丽贝卡惋惜，然而这是她个人的选择，作为陌路相逢、暂处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我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于是我站起来，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丽贝卡，什么话也没说。那天晚上我听到隔壁传出压抑着的嘤嚶低泣。
 第二天黄昏时，我从学校回到寓所，发现丽贝卡的房门大敞着，里面是人去楼空后的冷寂，连窗帘在风中的微动也传达出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惆怅。丽贝卡搬走后，不久又有新房客住进来。偶尔我也会想起丽贝卡来，对她的景况深为关切，日子久了，便也渐渐把她淡忘了。
 想不到在丽贝卡出事的前两天，我竟意外地在街上见到了她。她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虚空，在马路上疾走。我猜想她一向过得大概不会很顺心，想停下车来同她聊一聊。等车子找到一个可停放的地方泊好后，我向她远远地招手，同时喊叫着她的名字。她看见了我，也回招了招手，但动作机械，脸上全无表情，在一个马路口转了个弯儿就走开了。我有点怅然若失地在原地呆了片刻，怀疑丽贝卡是否意识到她自己刚才的动作，也许她根本就没有认出我。
 世界上真有爱情吗？爱真的会使人疯狂吗？丽贝卡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同一个仅凭笔谈建立起感情的死刑犯结合在一起？那个死刑犯又真值得她那样自我牺牲吗？在旁观者洞若观火的事实面前，她为什么会那么沉迷？她本来应该、而且可以得到更好的人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