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桥》(4)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走的越来越快了，身子好像更轻快了一样，虽然他无法确认这路程还有多久，但前方那看不真切的光团确实越来越大了。海水深幽幽的，很平静，好像涛声都小了许多，他能看见黑色的海面下游动的一个一个光点。这时候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了，先生。所以说，如果有机会，您还是想重来一次弥补些遗憾的吧。”
他这次却是不再叹气也不去思考可能与不可能了，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在剩下的路程中还是聊些轻松的事情吧，一直在问你那些遗憾和后悔的，有些对不起，先生。”
他不回答，又开始一心想着对岸究竟是什么。
“那么，请您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吧。”
他点了点头，仿佛配合着他一样，天色也变暗了，天地间的涛声和风声仿佛奏响起隐约可闻的音乐，他感到身体很舒服，像是在温热的水中慢慢漂浮起来一样，他闭上眼睛，但他知道他依旧向着前方而去。
手、粉嘟嘟肉呼呼的手、女儿、湿乎乎还未睁开的眼睑、妻子、火光、雪、柴火爆裂的声响、祖父的院子、祖父说话有趣的腔调、味道、小时候楼道里的水泥味儿、祖父做的菜，母亲做的菜和妻子做的菜、狗、茶、水蒸气、西红柿、红色、酒、清脆的声响、弧线、篮球入网、秋日、草尖的露珠、海、画、女人、月亮、灯火繁盛的城市、银河、牛奶、甜味、燃烧、晒过太阳的杯子、浴室弥漫的水汽、汗水、短跑冲刺的最后一秒、肌肉、碰撞、情爱、孩子、戒指、光、游戏、青春期流行的歌曲、小调，随时可以哼唱起来、一杯凉白开、辣椒、皮衣的质地、轰鸣着的引擎、地球、圆、力的舞蹈、旋转、脚下沙滩的颗粒感、刚吃完橙子手指间的清香、手指又随后抚过她的脸、暧昧的气氛、发尖、黑暗、宇宙、星星。

他还能继续想下去，但突然感到自己好像已经飞了起来，身体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睁开眼，视野里，那曾经远远望着的光团占据着全部的视线，但那光线是很柔和的。他意识到，他马上就要走到这座桥的终点。
他迎向光团，而后电光一闪，一片黑暗。
大厅内，一位头发花白上了年纪的女人正目送着自己的父亲缓缓地传送到另一端，她送他最后一程。
女人身旁穿着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站在她身边：“那么，征求了用户生前的同意，征求了用户的直系亲属也就是您的同意，最后在用户弥留之际的潜意识里也得到了确认，用户编号7049将通过‘桥’系统，上传至‘乐园’。”
女人点了点头，在心里说的是这也算是没有辜负您当初对我的期望吧。
几分钟后，他化为了一个小小的芯片，被放进了一个小小的分机之中。他不孤单，不光是在那个世界，在存放主机、储存数据的大厅内，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成千上万个分机闪烁着光芒，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他从黑暗中苏醒，感觉做一个回忆不起来的梦。妻子睡得很熟，发丝粘在她的脸庞，有些疲倦的样子。然后他听到有人睡梦中咂嘴的声音，他起身，看到女儿睡在旁边的婴儿床里，眼睛紧闭着，小手是那么那么的小。屋外正下着雪，是一片白皑皑的世界，但屋内是温暖的，火光正照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