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之夜】敬生活：与银灰的饮酒夜谈(3)

从前，博士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十分充实。而在接受了“自己空虚的灵魂正渐渐被铃兰带来的温馨感受所填满”的事实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前半生的意义——到底是怎样匮乏的精神世界，才会被一个孩子所拯救？
他以前并不害怕死亡，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
但现在他却十分恐惧。
如果让孩子们离开罗德岛的保护，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这样的焦虑，他常常在寂静的午夜从噩梦中惊醒。他梦到伊芙利特在火海浓烟中窒息，梦到铃兰被一颗尖利的源石碎片刺穿胸膛；而他却只能站在一座高大的玻璃幕墙后面，无力地看着她们，可耻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而他的潜意识似乎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它操纵着梦境，于是玻璃另一侧的孩子流下了泪水：
“博士，为什么要……让我走……”
夜风轻轻拂过脸颊。
“与其说是恐惧失去，不如说是因为我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冷静。”博士望着远处房屋中的灯光，语气有些遗憾。
“但那是机器的行为，而非人类；那样的每一天只是生存，而不是生活。”银灰将手中的麦穗随风洒落。
“那你觉得所谓的生活就是偶尔的欢乐，加上长久的痛苦？如果是这样……”
 “嗯，是的。”

银灰的回答有些出乎博士的预料。话语被打断的他注视着银灰的双眼，试图从灰白色的瞳孔中找出些什么。
“我觉得你对这个世界的描述很确切。我们无法阻止身边的离别，也许最终也无法治愈这片大地。所以呢？难道你会因此而选择不再继续生活？”
猛烈的风突然从湖的方向刮来。博士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用左手挡住风中的沙尘。他想起在切尔诺伯格时同样的场景，想起Ace铜墙铁壁般的身躯是如何慢慢地、一步步地被黑蛇的烈焰蚕食。
博士从前总是以为自己理解Scout的决定，因为这是那种情况下最明智的决策。但现在他却有些茫然。他不禁思考，天灾之下的多少生死决定被自己简化为了利益的考量？这些年，自己欠下了多少同情与怜悯的债？
因为恐惧失去，我欠下了多少句“再见”？
沙尘渐渐稀疏，但寒风却愈加刺骨。春夏之交的夜风本该十分柔和，可它现在却像利刃一般划割着博士的皮肤。冷风的来源……谁知道呢，也许是远处的哥伦比亚第六实验室又在这个夜晚满负荷运行。
风中，银灰举起了手中的酒瓶。
“干杯。”
博士与他碰杯，玻璃撞击的清脆响声像一颗饱经沧桑却又无比坚韧的心。
“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