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向明天的春风》(5)

带着这样的疑问，看着那些艺术作品，看着他的刻苦努力，总算跨过了高考这个坎，也自然地和他进了同一所大学。他喜不自禁，甚至还向我提议和他一起去旅行。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做什么事情，他也多少能明白我的想法，换作我我也会这样邀请他，这次是他猜中了。
旅途中他格外主动，但很多时候都是刻意地在模仿着我，他越这样做，越是让我讨厌，我讨厌他失去自己的样子，讨厌他没有认清我们之间的差别，讨厌他骨子里那种胆怯的弱者性情。我明明一眼就能看懂他要做什么，他却用名为南七的伪装去遮遮掩掩，而真正的南七站在他的眼前，他却看不懂。
他喜欢着我，却到了害怕失去我而不敢将这份感情化为深爱的地步。我给他的幻想让他渴望着得到我，但他害怕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他觉得自己成为了那个最了解我的知心伴侣，但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个没有长大的少年。我突然感到人性令人厌恶的那一面，弱小，贪婪，羞耻，欺瞒的一面。但我不会怨恨他，他不过是和所有人一样，也带着这些本性的常人。或许他可以和除了我以外的人相处的很好，或许普通人相处正是有这样的羞耻与贪婪才能循序渐进的让关系发展，有这样的弱小和欺瞒才不会伤害到彼此，但我无从得知，我毕竟不是他那样的常人。我也不会怨恨自己，我喜欢自己的率直与纯粹。我只是因为无法和他普通的相处而感到烦躁。

但这一步是终归要跨过的，作为我们关系的终点，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及青春隆重的结局。
旅途结束，我带着说不清什么心情回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离我而去，有什么在逐渐崩解。开学前我整整一周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卧室，将自己过去想到，却一直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个个重新思考着，最后突然发现，我还是没能得到任何一个答案。或许我高估了自己，抑或是我从未有所成长，我不知道。直到该动身去大学所在的城市的前一个晚上，我才意识到，青春的最后一个暑假已经结束了。
凌晨一点五十七，我拿了车库里的铁锹，到公园的泥土地上挖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剪掉了自己的发尾，散在了那里。我蹲下发了会儿呆，又默默地站起身把土一点点填平。
那股轻快而自由的春风，应该已经成功地逃向明天了。
我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那些小情绪一点点地消失了，我失去了感觉，对于情绪的感觉。我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我突然对喜怒哀乐逐渐淡漠，而过去事情的种种细节，也越回忆越变得模糊了。毫无疑问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我离“常人”这个概念越来越远，再没有能力去品尝那些愉快和苦痛，再也没有机会弄懂他人的心理了。我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感受不到投入其中的热忱，也不敢再提起爱这个字眼了。某种不安涌上心头，此时悲戚也变得十分苍白。看来，结束的不仅仅是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