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薄荷糖心(4)
陈叙看见了说:“阿姨,我能去买根糖葫芦吗?”我妈靠边停了车,从包里抽出一张钱给他,没一会儿陈叙就回来了,拎着个白色塑料袋,他把那老太太的糖葫芦全买下来了。他没让给我妈,也没让给我,剥开保鲜膜独自一根接一根地吃,眼泪慢慢淌了一脸。
我妈望着后视镜,叹了口气说:“小叙,听阿姨一句话,人生在这个世界上,得自己饶过自己。除此之外,没人能帮你。”
长这么大,我从没听我妈说过这么严肃的话,冰糖葫芦的酸甜味在车厢里飘着,我觉得陈叙的心也飘在我不知道的云层顶上。到小区门口时,他说不想回家,要在外边走走,就拎着那袋烊了的冰糖葫芦先下了车。我问我妈陈叙怎么了,我妈白了我一眼,说我不懂事。
后来我无数次路过学校路口,也无数次见到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太太,可陈叙再没吃过冰糖葫芦。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
【C】
后来我才知道,出事后陈叙一直被父母责备,骂他如果不是贪玩,奶奶就能早点被发现。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半边大脑缺氧太久,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她现在变得越来越糊涂,说话颠三倒四,有时连陈叙也认不出来。
三年里我只上楼去过一次,陈叙家已经不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总是飘着饭菜香。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异味,沙发、餐桌没人收拾,四面八方都乱,有种打了败仗的荒凉感。万萍阿姨围着一条围裙,从沙发上拨拉开一块空地让我们坐,又手忙脚乱地从饮水机接了两杯水,一杯给我妈,一杯给我。我接过茶杯,杯口油乎乎的,低头一看,沙发褥子上还沾着小半截干掉的面条。我妈把补品放在茶几上,是金红灿烂的大礼盒包装。万萍阿姨接过去后道了谢,便垂着眼睑坐在一旁。
这时,卧室里的陈奶奶高声叫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嚷嚷着饿。万萍阿姨呆坐着,仿佛没听到。我们正尴尬,国光叔叔这时正好下班回来了,一边换鞋一边瞟万萍阿姨。可万萍阿姨仍然没有动,国光叔叔就走进厨房,没一会儿便听见他摔锅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跑过去一看,地板上淌着冷水泡饭,一只钢精奶锅砸瘪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