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诉】第二章 抉择(2)

一刀下去，苻坚疼得直倒气，但他一声也没吭，脸上青筋暴突。又是一刀，苻坚不得不大口呼吸，全身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医官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拨开创面皮肤。撕裂的感觉比箭伤更难忍，苻坚在与逃避伤痛的本能做着斗争，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体力被不断消耗，最终还是被痉挛的感觉击溃了。在他正想把身体团成一个球时，之前守候在身边亲兵就派上了用场，他们死死压住他的身体，不让晃动的躯体影响到手术的进行。
顺着扩张后的刀口看下去，伤情一目了然，苻坚的罪没白受。箭头停留在两肋到肺之间的空隙里，不得不说从射击角度还是力度都是“恰到好处”。医官小心而缓慢的拔着箭头，每挪动一下，苻坚的大脑就警铃大作，理智可经不起这几下折腾，苻坚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要绷不住了。他目眦欲裂，直到声音沙哑依然在嘶吼着。取出了箭簇，但周围的肌肉也有轻微感染，清创总得舍弃掉一些好肉。此时苻坚的体力已所剩无几，医官割去他肌肉的一部分时，他的身体也只是神经反射的轻轻跳几下。
“万事开头难”，比起开刀的艰难，缝合简直是小菜一碟。苻坚眼里的混乱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术前的政治家式的沉静。他点点头，周围的亲兵放开了他。小而深的刀口只需要缝几针，针扎的感觉相比起来就像蚊子叮咬。医官缝合得又快又好，在他打上最后一个手术结时，苻坚长舒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污浊全部吐干净。

“陛下真乃天子也！望善保龙体，福寿绵延，大秦振兴指日可待。微臣已留下调养的药方，陛下切勿动怒，辅以汤药，休养一段时日就能恢复如初了。”苻坚正想抽出手来，结果发现身下的垫单都抓破了。他接过手下递来的面巾抹了把脸：“官升一级，赐以金帛粮米，厚加封赏。”医官连连叩头谢恩。苻坚在左右的搀扶下勉强坐起来：“朕原恨华佗早亡，忧箭伤无人可医，如今医到病除，真乃神医再世！来人，将朕的锦衣赐下去。”医官行了大礼，和引路的一并退下。
苻坚在左右的搀扶下缓慢躺下，但毕竟新伤未愈，还是疼痛异常，他睁眼瞧着营帐的顶棚，直到双目模糊，这时才发现两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他闭上眼，任由泪满枕巾。
外面日头正大，透过门帘直照到慕容垂的铠甲上，发出粼粼的光，他吹熄了桌上的蜡烛，起身离开营帐。他虽然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自以为将感情隐藏得很好，但看着苻天王的惨状，他还是心中恻隐——毕竟也算恩人罢。之前他曾想进入手术现场，被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下，如今听说手术结束，他还想再去探望，结果被告知苻天王刚刚安歇，今日来客一律不见。他欲言又止的摇摇头，调转方向，视察军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