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2)

青梅喜欢素，哪怕是在极其追求大红大紫的平头村，她喜欢白，连春节也是，偶尔有话多的提醒她“不讨喜”，她也无动于衷。如果世上有无色这种衣料，青梅也许才去舍弃白色。在听得有一个“儿时抱过你”的大嬢给她备了件“红得喜喜庆庆”的大红袄后，她只是“哦”了一声，连眉头也没动一下，依旧面无表情地围得满满的笑脸人墙，太阳浸泡在蛋清里，这时又蒙上了一缕缕的血丝，扑闪到平头镇的光也如蜡烛般飘忽不定。她没心思，也不想。2天前的事，已经在心里盘旋蔓延。
那是关于平头河的。关于孕育青梅的平头河的。她一如既往地看着被夕阳熏得艳艳的河，她喜欢平头河这条普普通通的河，这河总是予她一种无限的柔情，她的思绪会被河水轻柔地托起漾开，不急不险。然后，她看见了一只船，也许不能被称为船了，只是用竹子粗制滥造的半成品。“船”上悬吊吊的手电筒还有个女人。青梅时不时被惨白而冷的风刮得凉飕飕的。
平头镇里忽然多出来了一个“白姑娘”。那天青梅只觉着河中的红浮上来，触及到大地，波动到她衣服上，当她全身都笼罩在红光中时，夜就剥离了母体。“白姑娘”仿佛是光的遗民，披着最后的光，踏进夜的羊水里。

而那姑娘已经把单身的，有女朋友的或者娶了女人的，思春的男人，甚至清心寡欲的姑娘全引来了。“白姑娘”也不闪躲，只是那着实白净的脸微微红了，她在镇上慢慢地踱着步子，怯生生地笑，对女人，对男人。
青梅每天都从河边走，喜看那涌动的绸丝，也喜和那白姑娘一起曳在沉默的夕阳下。苏红也不说什么，随了她去，毕竟，她也喜看青山。
只有青梅知道，“白姑娘”叫白仁。“我来自梅花镇，村里闹饥荒，我就来了。”白仁抬起头看着青梅。
白仁告诉青梅，梅花镇中间有一梅花池，艳艳的，很好看。后来饥荒之后就干了，梅花树被人扒了树皮也死了。“我很久没有去梅花池了，也很久没有看到梅花了。”青梅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萦绕白仁来时场景，一阵瑟瑟。
人们对白仁的新鲜感刚有消退时，李刚包养了一个女人的消息开始传开，没人知道谁是第一个说的，流传到被大众普遍接受的版本时，已然成了一个女人去勾引了他。李刚在用尿救了苏红母女之后，已经过了十几年，从一个逃课大逆不道的学生升级到社会大逆不道混混，不过对他来说生活也没什么变化，还是时常和刘伟在镇里到处晃荡，对正在生长的女学生吹口哨，总之，要是平头镇的人接触过流里流气这个词，一定会第一时间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