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传奇】当他和我谈论起睡眠(4)

我中考的分数出乎意料地高，上了当地相当不错的高中，父母欢喜之余进一步肯定了我是压力过大。高二时我谈到了人生中一个女朋友，那是我们班上相当漂亮的一个姑娘，我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谈到的，因为我又睡了过去，醒来又是早晨的自家床上，背上书包下了楼她在门口等我。高考前也睡了过去，这次时间更长，结果也相当让人咂舌，以我的模拟考试成绩来讲是一个破天荒的分数。那时我有过一丝惶恐，但是那种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喜悦还是像浪潮一样把一切不安抚平了。而且话说到底，就算惶恐又能怎么呢？
自我进入大学这种睡眠的状态变本加厉，女孩儿、荣誉、成绩、人气，推不开躲不掉地涌向我。我沉睡，然后在某天醒来，有时在莫名其妙的场所，身旁有莫名其妙的人。面对扑面而来的一切，我觉着自己有些麻木，有时候会很悲伤，然后我就有了烟瘾，直到今天。

（四）
街灯已经亮起来了，他看着窗外，只是看着，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手上新点的一支烟已经燃尽了，长长的一截烟灰由于该死的地心引力无不怨恨地从烟把儿上坠落，掉在他茶杯旁边的书上，向着中间的折痕缓缓滚落。
我凝神屏息，他的故事已深深吸引住我，我像抱起一只熟睡的猫那样轻声问他:“之后呢？”
“之后？”他把手上的烟把狠狠按进玻璃缸，揉搓着下巴，眼睛看向我，那里透露出某种光。
睡眠仍在继续。我依旧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我感觉到自己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可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自有一天起我感觉到：事情不再受我的控制。我这个整体不再受醒着的这个我所控制，因为我不如睡着的那个“我”。因为那些他所成就的事及其所连带的一连串效应我根本无从处理。我审视我的生活，我发现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一切聚集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睡着的“我”。这很惊悚。我感到自己原来在这世上一无所有。我没有想做的事，我没有想爱的人，我把握不了自己的生活，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睡眠之中，那并不归属于我。我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因为某种理由从中间破开，那被破开的部分从我中考那天起就一点一点蚕食着我生存的空间，这是个阴谋，他把我逼在了角落，如果不想坐以待毙，把自己的整个人生拱手奉上，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