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青春时代(2)

去西藏是刘二狗的梦想，我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天知道了刘二狗的梦想。
当时我和刘二狗在员工宿舍里，在满是烟蒂和尘土的地上喝的烂醉。
人喝醉之后便会去吹嘘过去和幻想以后。我对刘二狗说，我这辈子就两个梦想，第一个，我想娶了木子；第二个，我要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
我问刘二狗，你这辈子最想干什么？
刘二狗闷一口酒，好一会对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出去看看，世界那么大，我真的想去看看。
我被他的话逗笑，戏谑地说说，那你这算是一种信仰了。
刘二狗摇摇头，默默点上一支烟，对我说，我吃过的丧宴比婚宴都多，说实话，看透了。我不是木子，是个女人；也不比大航，能考到北京上大学。去西藏不是什么净化灵魂，找寻自我的，那都是扯淡。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我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这里，我想去远处看看。
他认真的眸子带着光，好亮好亮。
刘二狗挺装的，跑到西藏去了。
前日我收到刘二狗的来信，还带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刘二狗老了许多，又黑又瘦，不像是二十的人，笑得像个小孩。
我坐在床沿看着刘二狗的照片傻乐。
我在十八岁生日后并未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太阳照常升起，时间仍旧逝去。不同的是我的工作换到了某个城市的某个酒店，一个人酒店大堂里站着，看太阳升起又落下，看来往的人群：酒店前台的小姑娘，偷腥的老板，热恋的情侣，疲惫的游客......

我与他们都不同，一眼可以望到头的日子像墙上的钟表画着同样的圆，无时无刻不腐蚀着我的意志。我想到上大学大航，我也与他不同。十八岁年纪走了不同的路，有着不同的心事。翻看他的朋友圈，他所烦恼的是考试与失恋，而我所想的只有工资和三餐。
我愈发想念木子，我摸着曾为她打架留下的伤疤，在脑海静静勾勒出她的眉眼，然后猛然发现，她的样子在逐渐模糊。
印象里她喜欢看青春小说，我总笑她，青春校园小说千篇一律，背后血淋淋的苦涩和忧愁才是青春的常态。
而离开学校之后我才发现，只有那里承载了我所有美好的回忆，如同钉在我人生之上的铁钉，现在只能眼睁睁看它掉下血红的锈，最后完全脱落。
我约酒店前台的小姑娘到某个宾馆见面，似乎苟且之事总要放在生活轨迹之外的地方，好划清界限。
她扒掉我的上衣，正要解开我的皮带时，我推开了她。
我看着她，想到木子。
城市的夜总不够黑，我走到床边，燃起一支烟，看暴露在灯光下的城市，烟雾中我仿佛看到几百公里外的家乡正锣鼓喧天——木子已经要结婚了。
要出嫁的十八岁的新娘，世间最美的木子。
而我身后，一个我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女孩正一声不吭地穿上散落在床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