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起】鞋(2)

直到确定小女孩走远，我才从货架上跳下来，落到收银台上，不料却落入了另一个人的魔爪。男生身上的校服还没来得及脱下，就把我报到怀里揉来揉去，他从来都不怕粘上一身毛。“奶奶，天冷，又没什么生意，关店回家吧。”他终于把我放了下来，我跳到地上，在他的脚下群缩成一团，紧紧依靠着他那双洗得有些裂了皮的白球鞋。
“等会就走。你快回学校吧，晚自习要迟到了。”坐在柜台里的老人有些驼背，她慢悠悠地走出来，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塞进男生手里，男孩一脸不情愿地往学校方向走去。
“喵！”老人目送男生离开，转身的时候，她穿着黑色加绒布鞋的脚踩到了我的尾巴尖，我炸毛了，都老猫了，经不起几次踩踏事故了。老人满脸歉意，弯腰把我抱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摸着我那快秃顶的头。看在她的怀里温暖又舒服地份上，就原谅她了吧。
她抱着我，慢慢往家里走，一路还在喃喃自语：“看你这精神头儿，估摸着也和我差不多了，咱俩在下面的路上也还能一起做个伴。”
“老公，打120！”
“妈！”
“奶奶！”
“昨天不还那么有精神吗？怎么……”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猫睡觉了！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好几双拖鞋从我面前跑过，然后又换成了皮鞋、运动鞋、板鞋，再一次从我面前跑过。
他们好像在哭，在担忧……算了，反正我也理解不了。
人，总有很多压力无法抒解。
人，总有很多感情无法割舍。
人，总有很多伤痛无法治愈。
老人常常抱着我说：“这辈子活得很难，但也还算不错。”虽然她总说难，但依然不辞辛劳地去做，说实话，我很心疼。
她的怀抱总是那么温暖，我每次窝在里面睡觉，都能梦见最鲜美的小鱼。
当人类终于变成同类，那时候她一定笑得最开心，会有那么一天吧，会的吧？
视线里，玄关那里的那双黑色布鞋渐渐变得模糊……她好像在叫我，她在哪儿？我得去找她。
二十年来，她走到哪里都带着我，这次也不例外。
下辈子，换我来做人，她做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