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没守住南京(3)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震响，像是心跳，又像是古老的战鼓在富有节奏地轰然作响，他用尽全力扭回头去，几百年来第一次，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的城门不堪重负地倒下，将它所代表的那个贫弱腐朽的时代彻底压垮。
城破，千军万马。
人群爆发出空前刺耳的呼喊，恐惧潮水般弥漫开来。发疯的人群推搡着乱窜，蝼蚁般密密麻麻的生命不顾一切地想要避开身后狞笑的魔鬼，它们带着寒光闪烁的刀剑冲杀进来，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被挑在枪尖的婴儿的尸体，被刺穿胸口却依旧苟延残喘的人挣扎着蛆虫般爬行，面容癫狂而狰狞，身后涌入的恶鬼补下一刀，亲人们的鲜血四溅，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尸体的腐臭..... 
那真是地狱，猩红的地狱。 
混乱之中女人和孩子被分割开来，披头散发的她不顾一切地向逃难的人群求救，却被嫌碍事地一脚踢开，鲜血染红了她的脸，她蜷缩在角落，悲怆地朝天嘶吼，仿佛失去幼犊的母牛在仰天长嚎。
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她摸到了孩子冰冷的尸体。 

身后，它们拖着刀，贪婪地向她走去。 
“小鬼子你敢！！！”他暴怒地吼叫起来，发疯般的要冲上前去，但他被一股巨力拉住了，手腕剧痛地几乎脱臼。
“回来！走！”他杀气凛然地回过头，却惊恐地愣在远处，死死拉住他的正是他已然阵亡的班长，此刻正以雷震般的怒喝在命令他“你去了！就别想着回来！” 
“陪葬也比逃跑强！”他咬紧牙，第一次放肆地顶撞班长。
手腕被狠狠挣开，他大吼着冲过前去，快得像是一道闪电，刺刀还未落下，他还能救一条命！ 
时间忽地迟缓起来，失魂落魄的女人转过头，空洞地望着他，瞳孔白得像是死灰。
她其实已经死了。 
这个瞬间他还是被记忆抓住了，这个历经风霜刀剑的老人穷极一生，拼了命地想要忘记，却还是在临死弥留之际被记忆带回了那个漆黑的夜晚，依旧是尸横遍野，依旧是火光漫天，女人死了，孩子也死了，即使有着拉贝避难所的存在，数不清的人也都死了，可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期盼着他微不足道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