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没守住南京(2)

他挽住老人露出被褥的半截枯臂，手臂上的大小伤痕狰狞密布，仿佛黄土高原上纵横交错的丘渠沟壑，指尖传来的触感令他有了一种抚摸风干的老树皮的错觉。 
这些虬结的伤痕他只有很少一部分知晓来源，比如这道在那片名为朝鲜的土地上留下的，几乎将整条肌腱拉断的刀伤。在父亲的讲述中，老人似乎永远是战场上的最先锋，是用来刺穿敌人心脏的最强硬的刀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但老人似乎并不愿追忆那段曾经的血腥岁月为自己带来的光辉荣耀，偶尔谈起也总是戛然而止，每每那时老人的眼中都会染上一抹异样的悲怆，让人不忍心过多追问。
“爷爷.....”往事浮上心头，他望着老人斑驳的白发，怔怔出神。
也许是害怕吧？
老人不愿和他们提及往昔岁月，也许是害怕吧？
害怕再度闻到战场的硝烟味，害怕触及被鲜血与泪水粘合的历史书页，害怕面对山河下眼神空洞无人问津的万具尸骨.......

他起身去拉开象牙白的窗帘，想让和煦的阳光涌入屋内，但在他接触到窗帷的一刹那，一声弱如蚊鸣的呻吟刺耳响起， 
他扭头看向老人，却几乎喊出声来。
病床上，垂垂老矣的老人颤抖着身躯，斑白的眉头绳结般紧皱，呻吟愈发煎熬与困难，那具支离破碎的身躯正在调动最后的力量与疾病恶战，一如当年拼尽性命去以命搏命的他们。
老人感到意志正在抽离自己的身体，体温和流血一点点地消失殆尽，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却在恍惚间听到沉重的歌声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呜咽如破旧的老式手风琴。
世界沉寂地只剩一片黑暗，死一般的寂静中下起了寒冷的雨，刺骨的雨点沙沙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他伸手摸了一把脸，湿漉漉滑腻腻的，不像雨，而像是....像是..... 
血！
低沉的歌声忽地化为震耳欲聋的炮响，神经撕裂般的疼痛，仿佛大批凶悍的野马群踏过脑内，践踏着每一根颤抖的神经，头痛着像是要裂开，他猛地抬起头，燎天的烈焰舔舐着世界，火光中数不尽的人影晃动，孩子的哭嚎和女人的嘶哑汇在一起，凶狠地灌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