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酒 番外(一) 童年(2)
渐渐的,声音远了。她颤抖着手,一不留意,拉开了床头的灯。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
“你!”男人被她看见了脸,又急又恼,转身欲走。
“等特些!”她慌慌张张拦住他,“侬受伤了!”
“知道!”
“侬再被伊拉抓去怎么办啦?”
男人被问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会儿感觉自尊心受损,只好瞪了她一眼。
她一时间忘了害怕,去井边打水,帮男人冲洗伤口,再用布条简单的包扎,可惜她手法不行,只想着用力扎紧一点,弄得血水直往外渗,男人疼得龇牙咧嘴。
“阿哥,侬要不了明朝早浪相再走吧,外头骇死人……”
他们就面对面坐着,在黑暗中沉默,直到天明。第二天她从锅里拿出一只糖烧饼给他,他含混不清地道了谢,飞也似的跑了。
男人是其中一个帮派的大佬,姓井名枭,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坐上了城东龙头的位子,叱咤风云,一呼百应。城西那头的老狐狸们千方百计想搞他,屡屡生事,可这位倒也真是命大。大佬白手起家带着一帮兄弟们闯江湖,牛归牛,就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没老婆没孩子。这次不知怎么就开了窍,事情过去后,三天两头上门来给女人捎点好东西,一来二去,动了把她娶回家的心思。
大佬不缺女人,多少人为了讨好她,拼命往他床上塞漂亮女人。当一个男人从女人身上看见的不是腰细腿长屁股翘,而是一种近乎对家的平静的渴望时,那就绝不是欢场上的色欲熏心了。
手下兄弟有不同意的,说那女人还带着别人的孩子,但大佬认定了,真的把她娶了回来,祭祖发愿,还当众认了女孩为异姓女儿。
女人是春天来的云殊,初夏当上了大嫂,很快有了身子。大佬喜不自胜,甚至想过金盆洗手退位让贤。不幸的是女人身子实在孱弱,在帮里免不了三天两头受惊吓,大佬又是粗人不懂得怎么照顾一个孕妇,只是有好的全供着她。
隆冬里,她早产了,孩子个头却不小,生了两天两夜,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是个男孩。
她看着刚出生的轻轻地笑着对大佬说:“伊好漂亮,像侬的样子!碰到侬,吾交关开心。”最后一句话是对女儿说的,“安娜,囡囡,以后跟着侬格阿爸好好过,勿要叫他烦心,帮妈妈看好弟弟。”
女人咽气后,大佬将自己视作生命的一把刀陪葬了。她一生的心愿是平安顺遂,大佬便给儿子起名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