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笙不换（十八）(3)

一门之隔，迟瑞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今天出门前，他陪着顾慎言去看林楠笙的那一幕。
顾慎言临出门时候，忽然要求晚走一步，要看看林楠笙再去市府。林立文着急着结束上海的工作，因此犹豫之后答应独自先走。不过他特意留下了迟瑞和另一个新兵跟着顾慎言。
三人来到林公子的房间，之间遍地狼藉，屋内能砸的都砸了一地。昔日武曲星林公子，因为酒醉，只穿着一件单衣蓬头垢面趴在一堆酒瓶里。看上去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天气这样冷，怎么任由他在地上睡着？”顾慎言声音有一丝颤抖，即使他知道这个曾经让他满怀希望的孩子恐怕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活不过今晚。他却不知道亲眼看到他如此受罪，心中还是不忍。
迟瑞冷眼从顾慎言身上扫过，从地上拾起一条被扯烂露出棉花的被子随便盖在林楠笙身上。“他老子都不管了，您倒是挺关心的。”
“你也为他打抱不平？”
“呵呵，不敢。我迟某人还记得请自己的是吃谁家的饭。反倒是顾先生真是令人钦佩。远渡重洋而来，不惜背叛自己的学生、革命战友，出卖上千名‘自己人’，只为了国民的未来，革命的胜利。这番气魄，迟瑞自叹不如。”

顾慎言对迟瑞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为所动。他扶着床，拨开碎瓷片，盘腿席地而坐。
“南笙，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可是我绝不后悔。我站在纪中明的墓碑前发过誓，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一定要完成我的使命！”
林楠笙原本像是一片扯烂的棉被，找不到脊梁一般摊在地上。听到顾慎言口中的纪中明已死，他倏地弹坐起来，没有分毫犹豫和偏差两手一拉，一扣锁死顾慎言的喉咙。
“你说什么？！纪老师他.......是你？！”
顾慎言自从给林立文发去第一份电报，就开始手染同志们的鲜血。可是他坚信这些牺牲都是为了正义，为了祖国的未来。因此他从未有过后悔和犹豫，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此时，面对林楠笙，他想起了前几日，沈巍满脸是血倒在雪地里的样子。
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人此时满脸的沧桑。他的双目仿佛经历了百年的折磨，此时才终于承认，他也许牺牲了无辜。
“是......是我。”
林楠笙好像没有听到，侧过头，用一只耳朵凑近，“你，你说什么？你是顾老师，我没有认错人对吧？！你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