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6)

罗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传遍全身，但接下来的对话让他始料未及：
“比如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哦，当然，不是你们的天，也不是你们的年。”
错愕之下，罗丹转过头去，发现拜耶蒙正狠狠地盯着他。他的血液凝固了。
拜耶蒙笑了笑，耸耸肩，“Bingo.”
罗丹张张嘴试图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过了好像有几千年那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胡扯。”
拜耶蒙喝了一口酒，同样小声地应了一声：“嗯。”
“那又如何呢？” 罗丹突然感到一股无名怒火，“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又怎样呢？科学给出的预测已经足够精确了，所有的过去也都有据可循了，反正命运对我们都是不可知的，它被预先决定又怎样呢？” 他赌气似的说的这一长串话，但是心里还是憋得慌，这种感觉他今后的一生中都不会忘记。

“不怎么样。“ 拜耶蒙喃喃说，望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一样。“不过是一个死脑筋的骄傲的神的零碎抱怨罢了。”
罗丹有点脱力。他猛得站了起来，用手撑住吧台，另一只手捂住肚子，努力控制着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活跃的呕吐感。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酒吧门口，转身，吃力地对拜耶蒙说：“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现在有点难受。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拜耶蒙头也不回地说：“晚安。”
“我还是想不通一件事。” 罗丹抵住那扇破旧的木门，用尽全身气力问道，“如果你是神，为什么你要来这里？”
拜耶蒙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点苦涩。他终究没有回答。
今后的十几年，罗丹都会尝试重新找到那道狭窄古老的小巷，以及那间阴森破旧的酒吧，但都没有成功。朋友告诉他，那条街已经被市政府下令拆除了，它将变成万丈钢铁森林中的一小根钢筋。罗丹再也没有见到过拜耶蒙。也许这些不过是一个失意商人的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