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传（上）(6)

陶沉香抽出樵大手中握着的龟甲塞回自己的卜囊中轻声说道：“来月，比干大人会来巡视冀州，我会带着我卜出的卦去想办法将他拦下。比干大人是朝中人尽皆知的贤臣，他看到我的卦象一定会相信我，然后向帝辛进言阻止他纳妃。那时候你若刺杀了侯姬，更是能促成帝辛放弃纳妃，这就是大功一件，我只需恳求比干大人赏赐，以他的威望，恢复你的名声自然是不在话下。”
“比干？那个国舅比干？”樵大面色一沉，“姑娘莫不是欺我不问世事？国舅比干怎可能会为我这个刺杀纣的人正名？！”
陶沉香莞尔一笑:“不错，他是不会为你正名，但你若刺杀成功，以你的身手一定会得到他的赏识，我再适时地提议让你做纣王的朝上武军护卫，无论他同意与否，你必然会在当朝得到一份还不错的官职，到时候接近纣王岂不是比现在更加易如反掌？。”
樵大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这是为自己提供了正名的机会，还是可以让自己亲手为自己正名。
希望就在眼前，事到如今已经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樵大缓缓向柴屋走去，在那块隆起的地面前站定，这么多年了，他始终被心里那块失败的石头压着，令自己辗转反侧，无以复加。多少次他在梦中梦见自己亲手取下了纣的首级，却只能在破败的柴屋惊醒，再而借酒消愁。他突然举起双手，仰天大笑，和先前包含丹田之气的大笑不同，这笑声就像是泄洪堤坝，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得以释放，无比的爽朗，无比的自在。忽的，樵大高举着的右手带着柴刀，猛得向那隆起的地面砍去，一刀，撇开土，又一刀，拨开泥，一下，又一下，一层又一层。他甩开刀，改用双手，手指深深刺入泥土里，一捧一捧地挖，一下一下地刨，即便指甲劈开，指尖开裂，鲜血直流，也毫不在意。突然，他开裂的手指触到了跟泥土不一样的质感，又连挖了几下，随后颤巍巍地从土坑里捧出个布包来，拂去上面的碎土，解开麻绳，一层层地揭开，布中包的乃是一柄利杵和一堆细小的箭镞，虽保存得不差，但上面已有明显的锈迹。

此时捧着荆杵和迷镞的樵大，早已泪流满面，他操着略带沙哑又兴奋的嗓音仰天长啸:
“从此，刺客林方，再现江湖！！”
“再现江湖！！！”
“再 现 江 湖！！！！！！！”
狂笑之声，响彻山林，惊鸟四起，败枝抖颤，寒风似乎不再凄惨，只因有一腔沸血驱散了附骨隐鬼，燃尽了萧寒愁短。
陶沉香知道，她成功了，虽然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她已不再是独自一人奋斗了。一股疲惫之感就在此时趁虚涌入她的全身，令她瘫坐在地。
笑声渐渐弱了下来，樵大，啊不，林方，此刻的兴奋之情并没有停止，他捧起荆杵和迷镞站起身，走到陶沉香面前，将陪伴了他多年的武器放在陶沉香面前，后退了两步，在陶沉香惊讶的目光中，跪拜下来，深深地向她磕了几个头：
“我林方在此，感谢姑娘的再造之恩，大恩大德，此生难忘。我堂堂七尺男儿，自认心性抱负远不及你，若你先前所言非虚，在下愿以一腔热血为姑娘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