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生而自由(4)

从他父亲第一次带他上战场开始，他就开始极度地厌恶战争了。
那时候他父亲拉着他的手走到城墙上面，告诉他下面那些黑压压的点都是听命于他的人。
“孩子，这些，是你的人。”父亲半闭着眼睛向后微微仰着，陶醉在权势之中。他把双臂张开，似乎要拥抱阳光。
他怯生生地回答道：“可是，他们听命于您啊。”
“他们会成为你的人的。”父亲依旧半闭着眼睛。
路易十六把手从父亲的手中抽出来，兀自嘟囔着：“我不想这样。”
他不想这样。
他本性温顺、懦弱。他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强硬的人。太多太多的人告诉他他应该强硬一些。他的确曾强硬过，哪怕只有一瞬。
那是在三级会议上。当他们即将确定国权的归属时，他突然来了一句：“王权自古如此，不可侵犯！”众人惊诧的目光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么伟大的蠢事。
他试着弥补。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意思……就是……大家……”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始犹犹豫豫的了。他闭上双眼，心想自己完了，历史上又会多一笔路易十六的窘态。

他想想自己的一生，似乎从没活出个人样来。他没什么闪光点，而且同时，他要背上法国最后一任国王的耻辱称号。（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人活着，到人死去，有什么意义吗？
至少像自己这么活着，像一个被名为“传统”的线控制的傀儡一样活着，他感觉是毫无意义的。锦衣玉食，却又不得自由。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也想简单地像个人一样活着。
他宁愿抛弃作为国王的一切，换取人一样的生活。
可没有人能让他换。他也不能换。因为他只是一个被名为“传统”的线控制的傀儡。
3这是一次暴乱，是一次起义。这是一场混乱，也是一场光荣。这是一腔杂音，更是一阕史诗
。这是一种大势，这是革命。
路易十六在日记上写下“今日无事”四个字时，他尚不知道这场暴乱究竟意味着什么；而现在，出逃失败被抓回来时，他才意识到这所谓“革命”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大势。
他再一次默念这句话，为自己的失败找着借口。可历史不会为他找借口。他知道。他还知道，历史上不会有他的内心所想，只会写他，路易十六，最后一任国王，昏庸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