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生而自由(2)

路易十六坐在地上看蚂蚁。他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他在想他自己是否也不过是地上的蚂蚁，在名为“大势”的观察者眼中其实什么也不是。
死亡，与失去王权。
如果选一个的话，他宁愿选择死亡。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法国第一位放弃自身权利和地位的国王。尽管放弃可能会让他流芳百世。
他其实能看出来大势如何的。
这也是他一直纠结的原因之一。
1他们欢呼，他们啸叫，他们在那架马车上跳跃。他们扮成小丑，有时也得意忘形地把脸上的面具扯下。他们大吼着：“打倒！自由！”马车驶过后，只留下一个路易十六孤单站在那里，被烟尘覆盖。
“这是在干什么？”他低声地喃喃着，如往常一样的怯懦软弱。没有人回答他。只是风中飘来了一个似在回答他的声音：“……狂欢节！”是了，他们在过狂欢节。
路易十六从怀中掏出手绢胡乱揩了把脸，转身向院内走去。夕阳的阳光照在他臃肿的背上，留下了一大片黑。“看来我真的老了。”他咕哝了一句。

“都忘了狂欢节这事了。”
他老了吗？
他不知道。
他仍回到花园里，坐在地上，数蚂蚁。蚂蚁里也会有国王吗？也会有革命者吗？也会有一个叫做路易十六的大傻蛋大倒霉蛋吗？
他那样认真地看着。他开始用手中的木棍一个个地戳死那些小蚂蚁，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掌控的生命了。
只戳了大概七八只，他就站起身了。他觉得有些无聊了。而且也很残忍。尽管是对蚂蚁，肆意剥夺他们的生命也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他最不喜欢残忍。
可惜，大家都知道，残忍、冷酷、无情才是一个国王的美德。它当不了一个好国王，这已经注定了。
他叹息着。
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国王呢？
为什么我不是一个锁匠，不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那些反对我的号称“资产阶级”的人呢？
为什么我刚一出生就被决定好了命运，为什么啊。
他“呜呜”地哭了出来。
他听到那边守卫在偷偷地交流着什么。他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嘲笑这个软弱的男人——这个软弱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