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忆逝流沙(4)

“…准确的说，我应该算是她的重孙子辈了。”年轻人苦笑道。
“哦哦……”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老人的预期，他也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还真是过去很久了啊。你说是遗物，也就证明……”说着，老人停顿了一下。
年轻人点了点头。
“果然吗。”老人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您不必过于感伤。”看到老人神色中那难以掩饰的落寞，年轻人忙出言安慰。“我来到这里，来到您的面前的原因，就和这支笔有关。”
“……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好学生。各个方面都能做到极致，那些年她得过的奖状贴满了四面墙，又一张张揭下来，为后面贴上去的腾位置……久而久之，攒了满满的一抽屉。所有的老师都认为，她能成为这个边陲小城第一个考去省城高中的学生，结果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考试那天，她故意没有把题做完，成绩让人大跌眼镜，最终只上了一所镇上的普通学校。不过，经这么一闹，她可出了名了：几乎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能认出她就是那个为了家门口早餐店的一碗油茶坚持不愿意到省城念书的倔丫头。”老人吮就一口杯中的茶水，呵呵笑着。
“我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她。”老人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之中，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虽然惹来了老师和家长无休无止的牢骚，但她还是如愿留在了这里。那个时候，我与她同班。她性格开朗，乐观活泼，仿佛和谁都能聊得来，不知不觉地，我们成了好朋友。她身上仿佛有种奇妙的引力，吸引着人围在她的身边。”

“我们无话不谈。对哪位老师有什么看法，班上的同学间有什么小矛盾之类，甚至于校门口哪家的小笼包最好吃……我们互相分享着快乐的事情，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一天，她突然说，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学习，想要成为一名记者。然后总有一天，会带着世界各地有趣的事情回来。我被她那远大的理想震惊了，久久没有说话。那天过后，我们便没有见面，直到一年后的夏天。”
“那是个傍晚。晴空万里，红霞染遍了天边。她站在站牌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一只觅食的麻雀。巨大的包袱背在身后，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看着这样的景象，我明白她是一定要走了。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她笑了，我也笑了。她哭了，我的眼泪却没有流下来。”
“临行前，我把一支钢笔塞进她的手中，大声说了如果她成为了最优秀的记者回到这里，我一定会娶她为妻。”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现在想来，那可能是我此生最勇敢的时候了。”
“她就这么走了。后来的我考进了大城市的大学，做了科研工作。能源危机爆发，我跟随着推广新能源的脚步走遍了大江南北。这期间，我一直期待着在某个陌生城市的讲座上，一位手持话筒的记者笑着对我说，好久不见。很遗憾……”老人仿佛自嘲般，笑着说道：“四处奔走的几十年，我未能找到和她有关的蛛丝马迹，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世界中。终于有一天，我再也走不动了，带着满身的荣誉与头衔回到了生我养我的边陲小城。和我离开时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只不过转眼间，我已是两鬓斑白。在这里的生活安静悠闲，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好几十年。就在我开始渐渐思考她是否忘记了我们的约定的时候，奇迹发生了。”老人笑了，望向年轻人，“今天，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