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文学社文学社--微型小说(2)

“吃！”恶霸恐吓罗傻子。“好吃吧？多吃点！”又掰下几块冰往他嘴里塞。罗傻子呜呜地叫，可是恶霸堵着他的嘴。
我想上前阻止，做得太过了。大冷天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恶霸抬起头来瞪着我，凶狠凌厉，摩拳擦掌。他两人，我一人。我怕了。我不自觉地缓缓后退，终于还是逃了。
回到家，我才开始后悔没有解救罗傻子。为什么不伸出援手，制止恶霸？因为我太胆小了？我又开始自责鞭笞我的怯懦。我是真的后悔了，还是仅仅只为了让我有一点负罪感，从而让我自己更好地逃避？
几天后，罗傻子死了。那天之后，听说他就高烧不退，茶饭不思，话也不能讲。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除了我和恶霸。
然而可悲的是，恶霸没有来胁迫我，我就开始自行散布谣言。我在村头集市上说，罗傻子吃冰冻死的，他一个人吃的冰。
听众们听了就笑，笑罗傻子太傻。我也跟着强硬地笑。为什么要笑？我不知道。大概只是为了配合听众，享受这种卑微的短暂的成为焦点的荣光，而掩盖事实，逃脱罪责，也许只是顺带的。
离开人群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双眼，眼里带着寒光，凄怨哀愤。那是罗傻子他娘。只看了一眼，便叫我脊柱发冷,慌忙地要逃。那双眼我至今忘不掉。它在质问着我，为什么不阻止这桩惨剧。

我越想越害怕、自责，越走越快。没有人追我，我却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真如行尸走肉一般。
跑回家，气喘吁吁，伏在水缸上歇气。水缸上也结了层冰。我怔怔地看着那冰，竟忽地将它砸碎，胡乱地往嘴里塞。冰很锋利，划破了我的嘴。血滴到水里，形成一朵绽不开的红花。冰很冷，冻得我嘴里、手上、四肢躯干都麻木冰冷，脑袋冻得生疼，好似被人重锤了一般，快要失去知觉。吃到水缸里没有冰了为止。
我也如罗傻子一样大病了一场。可惜没有死，落下了怕寒的体质，每年冬天全身都会冰冷麻木。
我问我自己，吃冰算是什么意思？是见了他娘的眼神怕了，还是对自己软弱无能，四处胡说逃避现实的惩罚？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吗？我想不明白。但我痛恨我自己的劣根性，痛恨自己改变不了这种劣根性的软弱无能。
————林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