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亮】杂记——祭(2)

丞相遗志，先生所托，也未敢有片刻忘却。只是我无能，北伐十一次，未能有什么太大的成果。公琰和文伟倒比我强。广也是，不愧为赵老将军的血脉。他们将季汉守护得很好，我们也很好。
嗯？什么？您说我在骗您？我没有，真没有……好吧，还是逃不过丞相的眼睛。果儿她……最后到底还是入了道观，离不得您便在您走那年羽化升仙了。公琰也走了，文伟也走了。小瞻和广……也罢，做将军战沙场哪有不流血的，他们……他们战死了。季汉……是我无能，据着天险剑门关，也没能守住。我……也不及小瞻和广有气节，还做了降将。但丞相您知道我的脾气，也清楚我要做什么吧。莫要怪我。
咳，咳……我是姜维姜伯约，现在是景耀七年，啊不，是景元五年正月十七夜，我正在提笔给一个故人写信。一个名叫诸葛亮字孔明的故人。只没想到，一阵咳嗽使我手一颤，打翻了端砚，墨汁遮住了几乎所有的字迹，像是在竹简上覆了几十年的云烟。几十年了？哦对，三十年，正好三十年。这三十年足以改变了一切，我也不再年轻。似乎再撑下去，我就撑不住了。但还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总算走到了尽头。

这样想着，我的眼眶竟不觉湿了。恍惚中，我解下了腰间那块玉佩，走到了窗前。摊开手掌，那块玉佩仿佛一只真的雪白麒麟卧在中央。这是那年丞相赠给我的。如今，物是人非。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啊。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北伐的重任，尚未完全肩负在我的身上。那时，有一个明媚得如朝露一样的少女，一个闺名诸葛果的姑娘，爱与我打闹。那身铁甲寒衣，和她在一起，也会被焐暖。后来，我才明白，那叫喜欢。但后来，她入了道观。但还好，我知道她到死还留恋着这红尘。那时，蒋琬费祎董允和我，都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都是一群最爱眉飞色舞指点江山的青年。只是现在，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又瞥了眼竹简，目光触及的那一刹，心仍是一痛。竹简上冗杂的文字被墨水污去，只遗下二字：丞相。我长叹一声，执起竹简，掷入了火盆。又看了看那幅地图，良久，还是捧起，缓缓放入烈焰之中。这地图上，五丈原还在，成都还在，定军上还在，只是少了“汉”这个字。维不才，今将此图赠与丞相，望丞相指点维天下局势一二。我又拿出自己的剑，擦拭起来。直到利剑清晰地映出我的面容的那一刻，才猛地停住了手。抬眼望向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像极了已经爬上我头的白发。本想舞剑，却忽然想起弦断人殁无人和曲更无人欣赏，这才收住了手。已是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