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她还是忍不住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还是一半的春天。叶子还没长出来，深夜的灯还在闪。不远处的车也熄火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就起床了。她知道她今天要去见一个人。起床的时候她才发现，今天要比往常要冷。但她还是眯着眼睛亮了床头灯。出门的时候，灯在她的眼里，也是眯着的。月亮在远处的山上，照得她的长裙涂了釉。没错，她今天挑了一件最好看的衣服。是从衣柜最里面取出来的，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虽然知道可能会有点儿冷，但她还是穿上了。
车慢悠悠地开着。她没坐到靠窗的位置，只好稍稍倚在座位上歪着头睡觉，可是她怎样都睡不着。那个人会喜欢我的衣服吗？那个人还记得我吗？那个人会跟我说起什么？她犹豫着往外看，天空好像也成了毛边玻璃，氤氲着遮住了轮廓。使劲擦了擦玻璃，可却恍然，这已经不再是冬天了，玻璃上是不会起雾的，擦了也没用。于是再一次想睡着，可翻来覆去，还是睁着眼望着根本看不清星辰的黑。这里并非故乡，更非是我熟悉的地方。
但她却直到下车，就再没合上眼。好像那黑色里，还有着一点她想要的光明。
今天和昨天一样，已是多半个春天。叶子还没长出来，深夜的灯渐渐弱了。也许天也要亮了。
她坐了大半天的车，夜车。晚上出发白天才到。她是喜欢坐夜车的。晚上没有白天那样吵闹，格外安静，她也能静静地想事情。“今天的衣服还可以吧？”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样的时光，就连安然舒服地坐在车上，都是一种折磨。她为了见到这个人，准备了很久，想好了台词，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提前脑海里演过多少遍的。什么眼神那个人最喜欢？什么话会让那个人笑出声？然而她并不放心，她怕真的见到了会紧张，会不敢望着那个人的眼睛，会害羞抬头瞧着那个人的衣衫，所以她在心里默默地背着。这不怪她，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下车的时候，天微微亮。身后的车站如岁月般静止不动。月光渐隐，天色微晗。她好像来过这里，可又好像没来过。无论如何，恰如旧友相识，她想说点什么感慨，却终究一言不发。这种憋在心里的感觉，让她想要哭出来。可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发感慨的时候，要尽快找到他才行；不过毕竟是路痴，她迷路了。她好像没法准时见到那个人了。“我不能错过，”她这样告诉自己。连忙拔掉自己的耳机，她开始专心找起路来。每一条街，她都好像去过，可是她已经看不到那时的痕迹了。
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穿过这条街便是；不对不对，没那么远。绕过这个路口就是了。她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着实不能错过。因为自此以后，想必就不会惦念了，因为如果这次见不到，恐怕今生难会了。在日出之前，灯还是亮着的，只是越来越暗，这种自动调节的灯还是头一次见。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难道路灯每天都是自己暗下去的吗？不需要月亮提醒的吗？
她没再想这些了。马上就要到了，她揉了揉长裙，急切地想要看到更远处。远处的风被她看见了，云也被她看见了。
今天和昨天不太一样。昨天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奇形怪状的云，也没有那个好似要慢慢从山后升起的太阳。到了约定的地点，她却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她便在那里站着等，不过一会儿，日头就在山后露出了半个，灯也彻底暗下去了。她的长裙，和早晨的风作伴，似乎变成一幅画了。月亮早就淡得找不着了。她还在那里等，一分钟就好像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