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梅相遇(2)

小二却是作个揖：“爷，实在不好意思，当下不是吃鲥鱼的时候，您要不换换？”
猴爷一听，便知是点了外行菜，只说：“爷我会不晓得？考考你罢了，算了，鲥鱼便不上了。”
列位，河豚之味美，自不必多言，但这吃河豚的时节，可大有讲究。一说七八月，河豚经盛夏的生养滋润，肉厚膏肥，最是稠厚弹牙。也有说是一二月，经一冬苦寒煎熬，又经初春暖意消磨，河豚那一身的肉质又是鲜嫩滑溜，又是周密紧实，最是美妙。
可猴爷那晓得这些弯弯道道，就更不知道这河豚最毒的时候也就是一二月了，然猴爷还记得杨道那老夯货提过一嘴，这河豚没做好，吃了是要死人的，所以需得厨子当面先吃，以示无毒。
这厨子上了菜，正要试吃。
不巧这时一阵大煞风景的笑声袭来，那人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呦，猴公公，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破落地儿呢。”
猴爷一听这是梅道私产，立时要走，却又想起此时乃他与杨道争宠之紧要关头，切不可再立他敌也。于是也虚意逢迎：“问梅公公好，梅公公可否赏脸，一同就和就和？”
梅道坐下笑骂：“你这瘟猴，倒是借佛的花献佛了。”
猴爷听了，只陪笑，却不敢顶嘴。梅道一见河豚，故作惊讶：“呦，猴爷，竟也是个大食客啊。”
猴爷听了嘴上说着“哪里哪里，略懂略懂。”脸上则是止不住的得意与飘飘然。
梅道就等猴爷这一句呢，将桌子奋力一拍：“混账！猴爷食道大家，需要你这泼皮为他试菜？大家自有其食法，你且退下，切莫在猴爷面前班门弄斧。”

厨子听后讪讪退下，猴爷一听便知不妙，可悔之晚矣，急得里层的单衣都被背上的汗浸透了。这真是骑虎难下，是退也不能，进也不能。猴爷这时方才知晓梅道为何一味捧他臭脚，这是把猴儿架在火上烤啊。
梅道正要看猴爷笑话，可猴爷是个好面子之人，虽是没了男儿身，但男儿气概方有几分。当下就要吃河豚，食前又不免对着河豚长吁短叹一番：“人都道你看着傻，我却看你像我啊。”想来猴爷也是可伶之人，自小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好不容易在这水深火热中上了岸，却又命途多舛，处处受欺负，只能默默把气留在肚里。猴爷只觉悲从中来，又走到窗前，打量起这北京城，将自己的院子、房产指给马婶看，又说起小时候为了果腹，竟不慎在摘枣子时伤了篮子的事。听着听着，真有一种要托付身后事之意味儿。
猴爷牙一横，心一狠，便吃起这河豚。不多时，河豚汤都见了底，要说这河豚确是人间珍馐，汤中极品，美得猴爷飘飘欲仙。
猴爷再去尝那佛跳墙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边吃还边卖弄着从杨道那儿听来的两句菜语。也怪猴爷嘴上没门，志得意满下便忘了形。
梅道正愁无处整你呢，你倒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于是大喝一声：“瘟猴，你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