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停转之日(二)(5)
梁久想砸碎管理站里所有的机器人,再把支离破碎的零件高高扔向半空,砸掉那个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巨大行星。但他最终只是在原地愣着,两腿像被焊死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视频播放完毕,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了爱人光洁而苍白的脸颊上那滴静止眼泪上。
他回过神来,慢慢抬起手,想替她擦拭泪滴,试了一次又一次,手指穿过投影,没有擦掉。
五十分钟后,院外亮起了白色飞行器浅蓝色的幽光。
第五节
梁久见到了儿子。小家伙在保育箱里睡着,胸脯节奏均匀地起伏着,全然不知外边发生的一切。
梁久看着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心底喃喃自语:
“孩子啊,你是知道这是个完美世界,才着急来的吗?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疏忽了。”
那位医疗机器人管理员带着梁久来到太平间,是一间偏僻的闲置病房临时改造的。何小安的死和孩子的出生引发了全社会的极大关注——这是近几十年来人类最后一个死亡案例,也是最后一个出生案例。“人群”中终于飘起了一个非娱乐顶级议题:进一步改造大机器,使其算力和物质资源优先保证人的生存安全。
太平间室温零下三十度,地面飘着一层薄雾,不似人间却似异界仙境。管理员默默退了出去。
他看到了爱人。他用手轻触着她的眼角,那里有一滴冻结成冰的泪水,梁久指尖的温度融化了泪水,泪水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走出房间。没敢再向里回望,轻轻带上房门,似乎爱人只是睡着了,怕惊动了她似的那样小心翼翼。那位管理员还守在门口,梁久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感谢。
管理员姓毕,几十年前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技术骨干。可想而知,医学和生物学也被大机器瞬间超越。直至永生时代来临,医院和药厂几乎在同一天失业,所有从业者沦为“最有用的消费闲人”。
他实际比梁久岁数还大,年逾百岁。虽然也接受了端粒修复,但看起来却有些苍老。梁久猜测老毕是不是把生理年龄设定到了四十岁?猜不准,毕竟这年头里,管大机器要求工作的人很少了,在公众看来都与怪胎无异。梁久和老毕都属于这种人。
程序显示,儿子三个月后才能出院。
医院空荡荡的,偶尔有来做重复端粒修复的人。梁久远远地瞧着那些城里人,个个身材匀称健壮。老毕说“健身”这个词早没了,第十代肌体定制已经普及多年,想要什么样的肌肉类型,随时来调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