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停转之日(一)(2)
黄浦江边,身材小巧的何小安快步穿过天桥。今天的天气依然昏沉阴暗,远处,东方明珠的塔尖隐没于清晨铅灰色的阴云之中。
上班高峰期的电梯前排起了队,何小安低头玩着手机里的围棋游戏。到了收官阶段,她优势明显,可对手玩家就是不认输磨时间,眼看马上开工,她只得投子告负。
从小父母逼着她读了不少书,还参加了各种课外班,但她只对围棋感兴趣。十几年下来,也只到了三四段,没能走上职业棋手之路。凭着还不错的文学底子,她在一家文化公司任了编辑,立住了脚,终日泡在那些良莠不齐的奇幻文学稿件中,工作的全部焦点都在公众号文章下的阅读数。
打开电脑,稿件铺天盖地袭来。无数篇不足初审标准的稿件过后,她读到了一篇短文《雪山》。
文字清冷干练,像寒风吹过面颊,语言粗犷,似岩石,似砂砾,最后当女神化作雪山时,她竟真的眼眶发酸。她读到了青春的张扬和桀骜不驯的想象力。透过文字去观察无数人的心底世界,这也许是做编辑唯一的好处吧,她想。
几个月后,队长老常和梁久重重地拥抱了一下,转身离去,钻进了出租车,只留下身后一班勘探队的兄弟们。今天是老常退休的日子,勘探队都喝多了。
老常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兄弟们,早做打算,人腿再快也跑不过卫星。
梁久他们知道老常在说什么,自己毕竟还年轻,最可怜的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勘探队员,跑了一辈子雪山、戈壁和沙漠,到头来只能被遥感卫星和探矿机器人逼得提前分流。
探矿机器人分陆地和低空两种,和天上的遥感卫星构成了新一代的矿藏探测体系。陆地机器人是一种短小的履带越野车,和低空探矿飞行器一样,都是无人驾驶。履带车能加装钻头,十几辆这样的设备组合起来,能取到地下两千米深的岩石样本。这种作业体系干一个月顶勘探队人工干一年半的。
勘探队终于还是分流了,意外的是,上级只留下梁久一个人。他能留下其实并不意外,工科背景出身,懂矿石,也懂机械,做探矿机器人管理站的管理员、样品分析员再合适不过。
机器人管理站修在了格尔木地区的沱沱河畔,唐古拉雪山脚下。近处守着一条小铁路,每半个月才有一趟补给物资的火车经过。这里是长江的源头,雪山融化的水汇成清澈见底的小溪,在脚下温柔地汩汩流淌。站里空空荡荡,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信号,年轻的梁久过得与世隔绝。他知道,发现新矿藏的惊喜再也轮不着他了,有时他会迷茫,觉得自己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