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织太】世相(14)

她像个茫然失措的小女孩，在阳光下不断地重复着，“我嫁人了，我是与谢野晶子，从结婚那天开始我就是与谢野，我是与谢野晶子……”
坂口安吾是森鸥外的手下，他弯下腰深深地鞠躬道：“森先生，感谢您保护太宰。”
“不要谢我，”森鸥外挥了挥手，后面冲进来几个年轻军人，“去牢狱里吃点苦头吧，会有人带你出来。”
福地樱痴代表的当局终究有一天要衰败，在这之前想要血洗能说话的笔，白色恐怖之下，森鸥外一定要用几具尸体去搪塞刽子手的刀，牺牲几个人，留下一个时代的天才。
“森先生，您为什么不把我也带在身边，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任何人……”
坂口安吾抽噎着，他的梦终于醒了，他那支诚实坚强的笔把战争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包括战后人们如何面对自我和百废待兴的世界，还有一个破旧不堪的落叶，一同交给了江户川乱步。
“安吾，你还年轻，”森鸥外举起红茶杯，“思想从来不会被禁锢，下一个时代的美学必将有你的名字，我能做到牺牲最小，自然也能担得起后世的骂名。”
森鸥外转过身去，窗前的栅栏把光影投在他坚定的脸上，他预料到了未来的铁窗和冰冷的光线将会伴随一生。

后来，坂口安吾去见证了中也和太宰的戏剧场场爆满，只是无论台下观众如何欢呼，太宰都只是呆呆地坐着，中也撕了自己的诗稿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扔下去，太宰的眼里才稍稍有一点光。
太宰出狱的时候，就得知了织田作在狱中为自己顶罪离世的消息。太宰无处可去，跟着中也在各个剧团奔波，也学会了烧炉子和洗衣做饭，除了干活和写作，也只是乖乖地不说话。
中也觉得害怕，他唱着自己写的歌给太宰听，剧场最好的歌手也唱不出中也意气风发的音色，只有这个时候，太宰的眼里才会有笑意。
直到某一天，太宰的眼里突然无比明亮，他主动提出要和中也一起好好喝一杯，即使是暴雨的深夜，中也还是听从了搭档唯一的请求，去买了最好的酒回来。
锅子里还煮着中也喜欢的菜，太宰的血被冲淡，只剩下一具躺在阴沟里惨白的尸体。
永远二十岁的太宰，手里攥着一张报纸，大写加粗的消息——肺结核的药物投入使用，效果极好。
这一刻，中也终于信了，织田作才是太宰的余生。
巴黎的雨总是阴沉沉，中也逃亡到他乡的一刻才终于记起，他需要一把伞。能为太宰打伞的织田作终于和他没说出口的爱情永远相守，就像天空和大海，像出生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