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2)
张承到单位已然是将将八点,在公交车上晃悠的同时顺带着用油条解决了早餐。开会的时候他到得不早也不迟,进门的同时他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了整个会议厅,没有看到那个人。但他知道,那个人今天必定会出现的,他一坐下,视线就忍不住往会议厅的挂钟上瞟。他有了一个奇怪的预感,在分钟指到4的时候那人就会进来——这个感觉毫无缘由,但它如此强烈,以至于让挂钟的每一次嘀嗒都好像在与他的心脏共鸣。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他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那人总是喜欢穿深蓝色的西装,内里衬着衬衫口带一点淡蓝边的白色衬衣。他的西裤笔直,没有一点皱褶,皮鞋换了好几双,但总是一个牌子的——除去这些,即便穿着西服,他的身材仍能看得出来有些壮,肚子总是收不回去,腰带也因此总是卡在最后一格。他的一头微卷的黑发即便是从远处也很容易辨认,当然最让张承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略微有些三角的眼睛,当那双眼睛射来光的时候就显得格外锐利,好像目光也有了形状。三角形的,每一个棱角都尖尖的。
那个叫彭荣的男人。张承握紧了手心。
然后,他就从门外进来了,带起来的风扑到了张承脸上,莫名有些刺痛。他略微有些飘起的衣角扫过了张承后背的靠椅,因为光线关系,彭荣高大的阴影一下罩住了他,但好在只有一瞬,却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侏罗纪时代那些天上的巨龙投在地面上弱小的哺乳动物身上的影子。张承感觉到他的目光好像凝视着自己,带着些许奇怪的意味,好像一直穿透了他,又要绕地球一圈回来再穿透他一次。张承心里一惊,面上却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坐下了,但他觉得彭荣的目光依旧在看他,好像附骨之蛆。
会议开始了。发言的人在台上讲起话来,张承习惯性地摊开了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挪动,记下的都只是“大家好,现在由我来给大家做个介绍”这种毫无意义的开场白。他看得到PPT一页页地过去,讲话的人解释地唾沫横飞,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与外界隔了一层膜,什么也无法理解。
“张承?张承!”是自己的名字。他抬头看到主持会议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立刻道着歉跑上台去。该自己发言了。他摊开稿子,一瞬间因为紧张竟然真的集中起了注意力,开始讲自己对于这个可能的项目的规划。但讲着讲着,他突然想起这个项目是自己晋升的机会,也是那个人的晋升机会,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