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一梦黄粱(2)
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蜡黄的脸颊上却早已因为农忙起了苍老的纹路,眼角时间的刻痕无情而深重,微微笑起来的时候便愈加明显。也不知她是嘴向来就碎,还是因为上了些年纪经历颇多,故而总喜欢在农闲时分牵着女孩的手,坐在小院的木椅上就着冷白色的月光边做些女红,边给孩子讲过往的家乡,讲儿时的趣事,讲古老东方大地浪漫而绚烂的传说,讲那农忙时节的打麦声阵阵,常随着金秋温暖的稻香飘入梦境。
天上的繁星织就一场盛大而幻美的梦境,和着灯下稀碎的虫鸣。
“那,你还想回去吗? ”那孩子问。
……为什么呢?是这里不好吗?
那女人一顿,深褐色的眼珠闪过一丝苦涩的忧伤。她并不生气,伸手搂过耳后一缕发白的碎发,发肿起皮的指尖拂过脸颊上浅褐色的老年斑,笑答道,“……那里毕竟有我值得眷念的人,那是我的故乡啊。”
这个东方民族似乎生来就把“家乡”看得极重,即使是一个普普通通不懂何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乡下农妇,也早已将“家”化作一种眷念融入自己的血液,刻进了脊梁。他们素来不像文人雅客那样会用笔墨词藻书写乡愁,但……若不是战火吞噬了太多生命,又有谁会离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家乡呢?
女孩愣了一下。
她在这山里一个人独自长大,从未有过朋友,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眷恋。她伸手环住梅花鹿浅褐色的长颈,小脑袋凑过去,蹭了蹭鹿颈毛茸茸的皮肤。
“你说……到底什么是‘无论何时都值得回望’的东西呢?”她从鹿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有一天,我也会因为‘眷念’你,而像娘一样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吗?”
梅花鹿眨了眨眼睛,好脾气地舔了舔她的小手,痒得小姑娘咯咯咯地笑起来了。
还有一句是女人没有说的。
——虽然她的家乡深处中原边缘,其实算不上什么大城市,自然并不算富饶。
……可那也不是这种自古以来就用于流放罪人的蛮荒之地可以相比的啊。
无论如何,即使生活清贫,这样两大一小三个人,倒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家了。
可这女孩儿的时光像是被锁住了一样,似乎根本长不大。当无情岁月悄然将那对夫妇的脊梁骨压得快要直不起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才长大了一点点,看着不过十来岁——这已经不能用“长得慢了些”、“显小”这种几乎惨白无力的词节可以解释得了的了。
这对善良的夫妇就像是她人生中的两位过客,路人来去匆匆,唯给孩子留下一丝余温后的苍凉,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了何为生老病死、何为岁月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