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她不是读书的料,早早结束了学业,在家里的麻将馆帮忙。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坐过了站,她的一生也许会安逸舒服很多。
那是一个盛夏的周末,爸妈好歹准了她的假。她与朋友们约定在市中心见面。破旧的公交车吱吱嘎嘎,从她家所在的城中村出发得走两个多小时。车厢里闷热难耐,她却在颠簸中睡着了。醒来时车已到达终点站,司机不耐烦地呼喝着,要她赶紧下车。她迷糊又心急,回到约定地点时已经是傍晚了。天有点凉,夜色中的城市街头五彩缤纷,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她四下张望,心想朋友们早已离去,不禁心灰意冷。这时候,从某个遥远时空中传来的一阵悠扬的钟声,在她耳边响起。眼前那座商场的巨幅屏幕上,一座宏伟教堂的大门缓缓敞开,引她进入庄严的内殿。她出神地望着那高远的天顶、七彩的花窗、神情严峻的古老雕像和其他纷繁复杂的细节,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触动。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中断了这种思绪,是朋友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总感觉心神不宁。
麻将馆的生意不温不火,每月赚的除去生活开销,仅有微薄盈余。每天早上十点,她还没睁开睡眼,就要被老妈赶到店里打扫卫生。经过一夜的厮杀,小小的麻将馆成了劳动者的天堂:空气中经久不散的烟味、满地的瓜壳果皮,混着浓痰的杯中茶水、苍蝇环绕的饭盒和油腻腻的麻将牌。把这一切收拾干净,得出好几身汗,忍住反复发作的恶心。起初她觉得干这种活计,简直侮辱了自己有限的学识,但日长月久,渐渐习惯了,却觉得安逸自在。午饭后少有人来,大多时候还能窝在椅子了看一下午电视,到了晚上,就得斟茶递水,收钱换零,呆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听那些赌棍的嚎叫。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回家时,她偶尔看见路边桌球台上一只滚动的白球、野孩子们的塑料宝剑,会感到一阵茫然,感到这生命没有尽头,而内心的某种东西将会就这么存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