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3)
初秋的天空澄澈高远,少有的几朵云聚不成一簇,险险散了形状。对于久居城市的人们来说,这样的天空已经够他们感叹一番拍照发圈的了,配上一两句诗意的文案,足以营造出拨云见日的释然感,尽管他们大多数人未曾见过真正的阴霾。我只觉得阳光不错,一会儿可以把厚衣服被子拿出来晒晒。胖子走前叮嘱过,让我把冬天的衣服被子拿出来透透风,防备突如其来的降温。
我在这样的阳光下,想着胖子发来的那句话发呆。
我的人生经历足够丰富,所以死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非常值得在意的事情,这不意味着我要去寻死,只是也没有多么向往未来的生活。我不知道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了某个人活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是指主动方,而是那个成为了别人生存意义的“某个人”。当某个人成为了别人生存的理由,他就被动地承担了那人的生命。想想看,有个人对你说,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多他娘的吓人。我应该没那么吓人,闷油瓶要是再次消失,我无非再去找一次。
只是可能找不到就死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那意思。
说来好笑,闷油瓶几乎站在了我人生所有的时间节点上,闷油瓶第一次出现,闷油瓶消失,闷油瓶再次出现,但我知道,本质的变化只有一次。那时在尼泊尔的雪山上,我在幻觉中看见40年前的闷油瓶,从康巴落出来,面对漫天绚烂的晚霞,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雪山。就像是所有的色彩都绕不过他一个人,落在身后除了白,只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岩痕。我看着他,感觉眼睛很疼,但是他还是没有消失,我甚至怀疑那不是幻觉。直到天光散尽,他终于消失在黑暗里。我就站在那儿看着,等我反应过来要追上去的时候,已经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了。那时候我在想,我怎么不早走近点呢,那么真,说不定就能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