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故人终场戏3（民国背景小短文）(2)

相反，周九良平日里不大爱穿西装。他虽俗事缠身，但骨子里极为散漫自由，不为应付大场面都不会穿。今日，他穿了一袭黑色大褂，袖子向上翻卷，露出细白有力的腕骨。
两人往这儿一坐，一黑一红，倒是有几分奇异的和谐。
“你故意支开我？”孟鹤堂语气不善，抄起手边的扇子，指骨夹着一开一合。
往日里不小心惹了孟哥生气，孟哥就爱拿扇子敲他。自从他独自撑起门面，孟鹤堂不愿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就很少动手了，看来今天是真的很生气。
周九良笑笑，右手执起一子，左手拢着右手宽大的袖子，慢慢落下。
“让你去临安城时，请帖还没来，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这藤田老儿什么时候发请帖？”只不过是收买了几枚棋子，探听消息罢了。
孟鹤堂气性稍减，“啪”地一声，在棋桌落下一子。
“鸿门宴，不能去。”
“强龙压蛇，不得不去。”对面的男人平静道。
孟鹤堂憋气，又执起一子，“那就顺他心意，管他是要盐场还是纱厂，给他便是！”
周九良拿扇子抬住他要落子的手，无奈笑笑：“孟哥，国破家亡，我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何况，如今换做是你，你会选择将这条重要命脉拱手让人，让他们反过来欺侮国人吗？”

孟鹤堂不会。
如果今天在那个位置上是自己，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那不是自己，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人，那是九良啊......睿智温柔的眼睛里渐渐起雾，周九良端起精致小巧的酒壶，笑着往孟鹤堂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
“先生总是嫌我在外酒场应酬多，我在家便不敢多喝，如今......”他顿了顿，咽回后半句话，接道：“如今，您总肯陪我喝上一杯吧？”
孟鹤堂抬头，与他对视，视线里还是那双坚毅的眼睛。和十年前被冲到河道下游，奄奄一息的少年望着他的眼神一样。
望着孟鹤堂担忧焦急的双眸，周九良也陷入往事回忆，语气沧桑。
“十年前，我被仇家追杀，身上中了好几刀，迫不得已只能跳进河里保命。要不是遇见先生，周九良早在十年前就死于非命了。那时，你也是这样看我。”
孟鹤堂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放下。
“是你命硬，身上刀口都发炎了，整个人烧成一团。我抱你回去，你竟然还有力气踢我一脚。我当时就想，等你退了烧，一定要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家伙踢出家门。”
那刀口深深见骨，小家伙儿缩成一团，气息微弱，却在自己打横将他抱起，准备带回家疗伤时拼命挣扎起来，像只恶犬狂吠，甚至踢了他一脚，虽然那一脚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