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瞎子(2)

“是啦是啦，一个人若能挨得住寂寞，又有什么事办不到呢。”他笑着，这笑容才泛出一丝苦涩，“然而‘葬花无情’，倘使真的无情，何须葬花呢！”
拈穗人竟点了点头。
“我看到女人就十分讨厌，既因为我练的功法特殊，也因为我实在是骄傲到极点的人。”他又自酌了一小杯，竟未忍住，干呕起来。
“那时候我从未败过，我的朋友真是多，然而我其实一个也看不上。”他的语气带的轻蔑，才使他有点像往昔的他。
拈穗人什么也没说，但他却很理解。因为他也曾是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或者现在也是。
“那时候我就觉得很无趣，实在无趣，却不知道那种无趣叫什么。他们说的话叫我想吐，他们做的事也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他们之中却真真有个天下第一有趣的人——一个女人。”他看着像睡着了，看着像做到了一个极美妙的梦。
只有拈穗人的手在颤抖。
“她是那么美，你决计想不到用什么话才能形容她的美的。”他痴痴地说着，“她不说话，也没有朋友，这才叫她可爱呢！”
拈穗人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他的声音却依旧冷漠地使人害怕：“我倒十分想看一看。”

“就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好姑娘”他的话竟也开始颤抖，却又忽而轻笑道：“你也肯定想不到，她是江南有名的妓女嘞。”
“那她定是卖艺的妙女子。”拈穗人的汗从额角滴下来，他竟抢过饮酒人的酒杯，也喝了起来。他喝得那么急，咳嗽声接连不断响起。
“然而她却是天下最不要脸、天下最坏最淫—荡的女人。”他终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眼角也挂上了三两点泪。
“我杀了的那么多女人，当真没一人比她可爱，更没一人比得上她偷男人的本事。”
拈穗人的手依旧摩挲着那红穗，那红穗已旧了，但好像仍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股叫人闻了就再也忘却不了的香气。
“你听过一种酒吗？叫什么…醉生梦死。”他忽然岔开话题，“那当真是天下最好的酒了，只要人一喝就醉了死了。”
“那不就是毒酒？”拈穗人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
“你这时又傻得可怜——你一喝就醉得什么都忘了，像死了一次，醒来就再也记不起那些事，这是多好的酒。”
拈穗人沉默着，好久他才说：“你喝过吗？”
饮酒人一怔，才大笑道：“你真是笨得可爱了！如果我喝了，我就一定什么都忘了，我又哪可能在这里给你讲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