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魂(2)
“艺雪,路上小心点。”屋内传来母亲的叮嘱。
走上街,身旁是车水马龙,远处右方的山似乎与高楼格格不入。冰冷的雨水下着,却无人再给我打伞了。双手塞进黑色卫衣的口袋里,卫衣的帽子压得很低,甚至视线被遮住了大半,我不希望别人看见我的眼睛。右手在口袋揣着一个红色盒子,这里面,是我和外婆的照片。一个少女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白色的T恤上衣与青蓝色的短裤搭配给人一种青春活力,少女调皮地歪过脑袋,将头靠在一旁老人的肩上。老人身穿戏服,右手携着左手,宽大的戏袍长衫挂落下来,她身旁少女的笑容牵动着老人。虽然老人的身体看起来有些佝偻,但从她那褶皱的五官下看,风韵犹存。若不是白发误了岁月,皱纹伤了年华,四十年前的老人准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女。
殊不知,这个全身上下一身黑衣阴沉的高中生,竟是照片中那个青春活力的少女。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独来独往。不与人打交道。那个爱玩爱笑的女孩消失了,随着五年前戏场的大火一起,化为灰烬,与风随之散去。老人与她的戏曲被吞没在大火之中。老人那曾经引以为傲的戏服与她一起陪葬。庙宇和在其上所搭建的戏台被炽热的火焰摧毁,那巨大的红木横梁被烧毁,重重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庙门前的石狮因烟火蒙上一层漆黑;远远望去,庙与戏台已化为火海茫茫。这是近些年发生的最大的火灾,不幸的是,仍有人员伤亡,好在当时人员疏散快速,有几名工作人员轻伤,一名戏子身亡。这个戏子是少女六十几的外婆,来作为主戏,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难以体会少女在台下望着自己的亲人被大火吞噬的心情。如今五年已过去,庙宇被重新修建,但那戏子的身影却再难以看清。
每当我回忆起五年的那晚的场景,头不禁痛起来。背靠着路旁的白杨,空中的冷雨侵蚀着我的身体,多日没清洗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脸,冰冷的雨水与肮脏的头发交杂在一起,我的左手扶持着脑袋,而五年前的记忆却无法清楚的显现出来。
“我好想......再听一次外婆的戏......”
那个男人走后,家中的负担全落到了母亲的身上。母亲的腿曾受过伤,治好了后仍留下旧疾,平日里不能跑,只能慢走。母亲会算账,还考过证,白天去当会计,晚上有时候在家与外婆一起做做兼职。母亲要工作,外婆又上了年纪,我上下便都是一个人来回的,学业在校里名次从来也都是靠前,不曾给家里人丢脸。学习之余,除了看书就是听戏。或许是受外婆的影响。我喜欢上了黄梅戏和越剧,这是外婆常唱的。学校中我加入过戏剧社团,上过演出,可能那时的我真是一个阳光活泼的青年吧?
相比唱,我似乎更爱听戏,爱听外婆唱的戏。外婆的戏好像有魔法一般,这种感觉是在其他戏子身上所感受不到的,也难以用言语表达。每当听到外婆声态并作,悠扬的腔调时,无论遇到了怎样的烦心事,自己总能沉静下来,陶醉其中。母亲说,外婆年轻的时候便唱的一手好戏,曾经还担任过江南戏剧团的团长。我便问为什么母亲不和外婆一起唱戏。外婆笑了笑说:“阿明啊,小时候生性温和,遇到生人就往我身后跑。哪像雪儿咯,像个男孩子天天往外跑。”母亲和我听了都笑了笑,我还真没见母亲生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