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NA动物新世代(2)

那时已经几近初冬。相较于前几年的迁徙，宾格先生因为绕道去看望战友而将行程滞后了几月。空气中结成的冰晶覆盖羽毛时带来的寒冷与刺痛让宾格先生在恍惚间一头撞进了整片乌黑的雨云。虽然他用尽全力去试图稳定翅膀和身子，但陌生的风向和肆虐的云雨终究还是将他的意志磨尽。在天旋地转的混乱中，他又一次想起了父亲。随后他像自己想象中父亲死前坠落的模样一般，如同一道银白色的流星似的划过冬夜的寒空，坠入一处乡下的小镇。当再一次醒来，像几年前经历过的那般望见屋顶的大洞时，宾格先生便只得咧了咧嘴，趴在床上，一边努力活动着因为暴风雨中无可奈何地硬着陆而撞得生疼的身体，一边感慨起生活中这始终如同四季轮换的令人无奈的重复。
屋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子在几年前眼睛便看不清东西了。那时他常把近的看成远的，远的又看成近的，闹出了不少危险的事情，于是便开始在家里深居简出，想要用自己生命余下的时间去做些读写，以了年轻时没能成为作家的遗憾。视力随着时间的点滴而漫漶。今年秋天，老爷子最后一次出到田里去照料完那些稻子后，眼睛便全瞎了。
将宾格先生救下并照顾的正是这家的女主人。她是个能干的妇人。宾格先生等身体舒缓些后，起床来到屋外，便看见女主人拿着木板和钉锤在屋顶敲打补修。那声声的锤响不由得让他又想起几年前城里的那次坠落，以及那时为他修补屋顶的鸡先生和小满。忽然，一阵晚秋的大风从北边袭来，牵动了宾格先生的双羽。宾格先生刚想对屋顶的老人大喊小心，并强忍羽翼的剧痛准备释救时，强风便已打到老妇人单薄的身躯上了。

可那妇人并没有如宾格先生所害怕的那般，如枯叶似的从屋顶坠落。她稍稍侧身，举起双手上下摇摆了几下，便在从大风吹打的屋顶上找到了平衡。
“漂亮，女士。就连那些最顶尖的人类飞行员们都没有您这般的身手。”宾格先生为老妇人在大风中把握平衡的一幕感到由衷的赞叹。可他随即便又后悔起自己言辞中的不当之处来。“人类飞行员”这几个字无疑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兽人身份。而现在还不清楚老妇人对兽人是何种态度。在这样的情境下将把自己的兽人身份展露无遗，是冒失且危险的。宾格先生回想起部队里的那些死去的战友，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可老妇人却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她收拾完屋顶后很快便爬梯子下来，走到了宾格先生的身旁，招呼他一起去吃早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后，宾格先生与这对老夫妻之间也就熟识了。每天下午，老妇人要出门去打点庄稼，购置瓜果时。宾格先生便会去自觉地去照顾老头子，陪着他一起晒太阳聊天。老头子的兴致总是很旺。可能是因为从小便生活在这偏僻的小村，未曾有过机会出去游历，可能是因为在失去视力后对身旁和远处的一切重新产生宛若孩童般难以遏制的好奇，老头子总是想让宾格先生为他讲讲宾格经历的游历，和外面世界的景色。遭不住老头子的好奇，宾格先生便把自己旅途中经历的“飞行”换做“乘坐飞机”，把“在空中鸟瞰”变成“透过机窗俯视”，然后再把稍加润色与修饰过的故事向老头子重新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