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花]心诚则灵（16-18）(6)

花无谢念叨着念叨着，忽而又想起，连城璧在他面前虽看着乖巧，实则心思极重，还聪颖过人，颇有慧极必伤的预兆，真正该苦恼怎么办的，怕不是他自己。
他本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神仙，却偏要自讨情爱之苦，甚至苦中作乐，乐在其中，甘之如饴，当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可他也当真是，无比幸福。
他享受这种日子，他喜欢这么生活，或者说他讨厌平淡，所谓 “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在他眼里通常就是一种往好听了说的“一成不变”。他时常觉得，同样的日子过一天与过成百上千年，本质上或许并无差异。但他不敢和别的神仙讲，于是三天两头地“逃离”，到妖界去，到凡间去，到所有不属于神仙的地方去，追寻他的“差异”。
寻到了吗？
花无谢问自己。
寻到了吧。
至少往后的几十年里，他可以歇一歇了，再往后……再往后要怎么走，他现在犹豫了。
拥有数千载寿命的种族若要与凡人长相厮守，一般都会等那凡人寿终之后令其魂魄化鬼，修得仙身。花无谢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还早早准备好了有助于凝魂的鲛珠，可真等到他动了凡心，饱尝了情爱滋味，原本顺理成章的打算突然就不顺了——他不认为能够长相厮守便不会再有其他问题，也不清楚连城璧是否愿意被这么安排。

凡人有限一生里的种种精彩，倘若被无限的寿命加以稀释，最后还会剩下些什么？花无谢很抗拒去思索这种可能，他害怕在品味过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幸福之后，会不得已与爱人渐行渐远，沦落到只是做做面子的相敬如宾，甚至于相看两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花无谢想象不出那该是何等痛苦，或许会心痛到宁愿从未相知相守过吧？又或许会不知不觉麻木了？就好比他现在的爹娘……
如果自己也是凡人就好了。
花无谢倏然一怔，猛地从无边思绪回过神来，旋即使劲儿晃晃脑袋，心想自己真是钻牛角尖了，且不说人界普遍不接受男子相爱，就看连城璧这个身份与性情，若非神仙，要瓦解他的心防怕是难如登天。如果自己也是凡人，那该怎么保护他？不好，不好。
打更的声响远远传来，到了离魂守阵的时候了。花无谢给连城璧掖了掖被角，准备到邻近的暖阁里躺一夜，临走了却又舍不得，拐回来悄悄亲了一下连城璧安详熟睡的眉眼。
“为夫走啦，夫人好眠。”
几乎和他前后脚地，一只红毛狐狸凭空落在床上，两只前爪扣着脖颈，挤出一声痛苦的、行将窒息的嘶鸣：“你弄死这个壳子又能怎样？！”
“哦？原来你真的不是狐狸啊。”连城璧睁开眼，坐起来，脸上犹带着几分的酡色，却冷得没有一丝表情，“你当着我的面引诱他，想让他献祭神格，怎么不提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