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体》——第二章 死亡通知(2)

母亲只是点了点头，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一直念，念到了手术室的红灯熄灭。
医生走了出来，看了看衣着睡衣的母亲，将她叫到了另一旁，似乎这件事只能告诉她。但王诚还是跟了过去，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你的丈夫已经不行了，颅内损伤严重，脑干受损，出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
“死......死了？！”
“也可以这样认为，他已经脑死亡了。”
“脑死亡，也就没死嘛，你看你把我吓的，新闻常说有脑死亡的醒了过来，对，他也会醒过来的，他是不会死的！”
“夫人，你冷静点，孩子还那么小，你看他......”医生转身看见王诚就在他们身后。
王诚再也抑制不住了，哭出了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整个医院，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拖着整个身体奔进了手术室。站在手术台旁，看着眼前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管子的父亲，他再次哭出了声，震耳欲聋，可是他的父亲已经是听不见的了。
“爸，别睡啦，咱们回家吧！”王诚拉着那只被玻璃渣划烂的大手，一下蹲到了地上，将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爸，走吧，别装睡啦，回家再睡吧！”王诚期待着父亲回答他，即使是徒劳。
“爸，回家吧，我不吃葡萄了，我不喜欢吃葡萄了，你就带我回家吧！我妈还在外面等着呢，你开车送我们回去吧！爸，你就别睡啦，回家再睡吧！”王诚的眼睛红了，脸颊湿透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像坏掉的水龙头，一直往外漏水。

母亲和医生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那个无助的孩子。让他哭吧，哭出来也好，把那个念想哭出来，也许就会好受一点。
王诚已经累了，他哭出了那些所有的悲伤，眼睛都哭肿了，看不见父亲所遭的痛了，他睡着了，坐在地上，抱着那只满是伤痕的手昏昏睡去。手术室外的母亲安静的坐在座椅上，但她失了魂，丢了神，呆坐着，盯着天花板的灯，不管灯光再怎么强烈，也照不亮那双空洞而又无助陷入黑暗之中的双眼，就这样在那里坐了一宿。没有呐喊的痛苦，才是真正的痛苦。
也许此刻，那位雨夜中的摩托车司机正在家中，老婆孩子依偎在身边，灯火通明，聊些家常，房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医院下达了死亡通知，母亲不愿承认，更不愿签字，她依旧相信丈夫会醒过来，坚持给丈夫维生。医院也无法对这样的事件采取强制措施，只得让她受着丈夫，直到自然死去。
她每天都坐在床边，给丈夫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王诚也请了假，在医院陪着母亲和妹妹，他也反复做着同样的事，一遍又一遍的为父亲擦手。但作为父亲和丈夫的王建国再也无法感受到来自儿子和妻子的关爱了，因为他早已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