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有明暗两面(3)

“如果我告诉你，菲尼尔的邀请只是借口呢？”
走下半段楼梯的海尼森停住脚步，侧身望向了声音的来源。二楼的栏杆边，身着西装的青年面无表情，不得不仰头应答的海尼森却从中捕捉到了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没兴趣。”
“你听到的传言是，菲尼尔愿意出资改善市郊社区的治安条件，并提高周边学校的教育水平，对吗？你觉得注重实际的资本家，会认可这样收益与代价不对等的许诺吗？”
海尼森没有立即应答，他一时间没明白这是陈述还是讥讽。眼前的青年板着面孔，声音很老成，语调倒是相当平缓，让人弄不清他的话语里有多少敌意。
“菲尼尔的确有能力实现他的目标，但他没意识到必需的工作已经全部就绪。我的书房在三楼，如果你还准备拿到传言的许诺，就抓紧时间。”
奥贝斯坦没再多说，转身上了三楼，富于节奏感的脚步声踩在海尼森的耳边，使他忽然恢复冷静，快步跟了上去。奥贝斯坦的书房在三楼最里侧，他取出随身的钥匙拧开门锁，等海尼森走进去，回头瞥了眼楼梯口，才轻轻合上房门。
这间书房的面积应该不小，但限于摆放凌乱的书架，并不显得多么宽敞。书架的布置很有趣，东南西北各个朝向都有，横七竖八地构成了一座阴暗的迷宫。奥贝斯坦引着海尼森向迷宫深处走去，沿途的书架满满当当，整理得非常规矩，书脊的标注形式各异，或多或少地显出了迷宫建造者反常的性格。时间似乎确实很紧张，没等海尼森朝着书架扫上几眼，奥贝斯坦就开始了陈述，迫使他收回目光，把精力集中在交谈上。

“格雷·海尼森，出生于市郊社区的底层家庭。母亲有吸毒经历，多次戒毒失败，十六年前患传染病去世。父亲有盗窃前科，后担任货运司机，自动驾驶普及时虽免遭裁员，但收入减少，无法支持学费。尽管就读大学水平偏低，你仍旧选择了昂贵的助学贷款，直到最近才全数还清。毕业后从事过记者、图书管理员等职业，因为数篇社论在市政府获得挂职，其后多次撤回论坛报网站首页上个人名义的投稿，对吗？”
“你打算嘲笑我？”
海尼森多少有些抵触，奥贝斯坦没有理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的父亲在你毕业后被裁撤，工会这次没有出面调解，七年后，也就是两年前，他因患肺癌去世，换句话说，你现在没有任何亲属，同时不准备结婚，对吗？”
“这和你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海尼森先生，我建议抛开成见，这对双方都有益。我的名字是巴尔·奥贝斯坦，菲尼尔的次子，目前就职于黄金树航天工业部门。我需要了解你的经历，这样才能判断你是否值得信任，以决定由你承担的任务；只要你协助我完成计划，那个许诺自然会成为现实。”
“注重实际的资本家似乎不会认可收益与代价不对等的许诺。”
“所以，请做好心理准备。”
青年仍然从容地走着，没有因为交谈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头看对方一眼，冷漠得就像引导死囚前往刑场的狱卒。书架围成的迷宫总算迎来了尽头，惨白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渗进房间，照在办公桌前。奥贝斯坦径直走向办公桌里侧，示意海尼森坐到自己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