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2)

医生耸了耸肩，露出释然的笑。青年的言行再次证实了他的判断。
“果然，难怪会让你当实验员。只是可惜了那杯咖啡。”
“咖啡？唔，我记得，所以，那是为了避免患者紧张的表演道具？”
“呵哈，是个不错的借口，我倒没想太远；既然医生这么随便，情况肯定还不糟，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患者总会往轻松的方向考虑，而积极的心态恰巧是能否康复的关键。”
“确实。可如果患者比较悲观呢？医生根本就不准备负责，没人这么想？”
“嗯，所以重点还在医生个人；如果表现太差，再严肃也不会赢得信任。”
青年迟疑着是否要为莽撞的反问道歉，但听过医生略带调侃意味的解释后，他发觉自己犯了相同的错。在他熟悉的时代，维持表面交情的朋友往往会避开令对方难堪的话题，即便所说的确是事实；未来不能用常识衡量，当然也包括社会的风俗习惯。
“医生，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我不了解你们的研究，现行休眠技术倒没有这方面问题。最常见的还是心理因素，等做完检查应该就能明白个大概。我现在就帮你申请，回来前会顺道把说好的书借上，哦，还得去办公室取平板，你知道，那本黑色外壳的。姑且耐心等着吧。”
医生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青年目送他离开，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医生的步伐虽然看着拖沓，实际上并不慢，应该比普通的走法快不少，但相对的，恐怕也更吃力。这名医生或许是个业余运动员，用如此推测打消追根究底的念头后，青年又拾起木筷。

吃完早饭，懿德管理的送餐车便又进入房间。它的行动很迅速，清理干净桌面，收拾好摆着碗碟的餐盘，然后驶出了病房。充当餐桌的硬板于是升回原位，病房里便恢复了先前的安稳。日出已经结束，地上形状规则的光毯也缩水许多，青年瞥眼窗外的霞云，打算在医生回来前做点简单的调查。
懿德可以访问互联网公开的资料，涉猎广泛，但没有专业性太强的知识；它能查到窗帘的材质，却没法解释透光性的原理。医学方面倒是个例外，不过，向普通患者讲解详细理论同样不被允许。这样的限制不算苛刻，青年决定先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座医疗设施位于近郊，应该算市中心医院的补充，窗外建筑也确实稀疏。周围的交通相当便利，配有两条地铁线及三条干路。住院部在整个医院建筑群的东北角，和其他部门隔着一条狭窄的水道，约莫四五米宽。水的源头是横贯整座城市的运河，称作荆河，最低深度二十米，承担着重要的运输任务。
青年回想起自己关于河流的过往：祖父母居住村庄的溪宽而浅，岸边满是芦苇，干枯的和新长的层层叠叠，踩上去会沙沙地响；高中旁边的江则壮阔许多，水面上往来的船只熙熙攘攘，从一边的地平线驶来，然后消失在另一边。读高中的时候，他没有特意去记那条河流的名字，当然，也可能是休眠的影响，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找回记忆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