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像鱼的狗(2)

母亲待小黑极好，每天都能叫她吃上肉。小黑没过多久身形便逐渐肥胖，怀了孕的她跑起来就像一枚空中的橄榄球。怀孕的狗一般都比平时警惕暴躁些，小黑的脾性却十分温柔，小黑也似乎已然忘记了她的原主人，她每天尽职尽责地为母亲看守几十号鸡仔，时不时躺在太阳底下舔弄着她的毛发，周身透露一圈母性的圣洁光辉。小黑围着火炉，度过了在我家的第一个严冬。
小黑临盆在春天，母亲给他做了一个窝，让她在仓库里待产。不过半个点，母亲便喊道：“生了，生了。”我忙跑过去看，五只小狗全挤在一块，眼睛都没睁开，浑身湿漉漉的。小黑躺在一侧，神情疲惫，但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孩子。我小小的心因为这几条新生命的到来而雀跃不已，那段时间，母亲使唤我做什么，我便十分听话地做什么。带着小黑和小狗们走在大道上，我会情不自禁地昂首阔步挺起胸膛，彷佛整个世界都由我们来主宰。一次放学回家，我却突然发现，家里的小狗只剩下了一只。我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我们家养不了那么多条狗，于是把四条小狗都卖给了别人。我听罢不依，撒泼无赖，哭着喊着要母亲把他们接回来，但依然改变不了事实。从此，我很少和小黑一起走，看到她我便会愧从心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但小黑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领着她惟一的孩子在大道上散步，依旧尽职尽责地为母亲看守鸡仔。

我总怀疑她其实是一条鱼，记忆只有七秒。
我给那个惟一被留下来的小家伙取名叫“小黄”，他通体毛发是浅黄色的，却不像小黑的毛发那样有光泽，我因为愧疚，没少给小黄加肉，但他的毛发还是那般枯枯的，这大概是随了他不知在哪的父亲吧。小黄跑起来极为跳脱，毛茸茸的，像一丛随风飘扬的蒲公英。小黄到了一定的年纪，总喜欢离开小黑到处乱跑，只有到了饭点的时候，母亲拿着不锈钢盆使劲地敲打才能将这个小淘气唤回来。可有一次，小黄跑着跑着，却再也没跑回来了。
他死了。
无意中吃了邻居投放在田野间地老鼠药，横死田野。是父亲拿着铁锹去把小黄埋了的，没有避着小黑，但小黑却没有去看一眼。
我觉得小黑是一条鱼。
年关将近，家里突然来了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父亲将小黑唤到堂屋便将大门带关，汉子们把大麻布袋往小黑头上一套，手拿着铁榔头如雨点般落在麻布袋上.......小黑极力地哀嚎着，不住地挣扎着......渐渐地麻布袋里没了动静。突地，从麻布袋里闪电般冲出一抹黑色的身影，撞开大门，跑向山林，小黑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