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引爆白日梦(2)
张小歪想象着自己吃着正香呢,突然下巴上挨了一拳。餐桌上的鱼骨碎裂成斑斓的马赛克,又逐渐融化成彩色粘稠的浓浆,后来干脆褪色成灰色的斑点,终于算是清醒过来。
“疯啦,局子里也敢犯事儿!“
屁哥抡圆了胳膊又是一拳。拳头上闪耀着电磁火花,每一拳下去,张小歪都得浑身颤抖。在这个禁止想象的世界里,他难以克制中烧的怒火,毕竟不能在假象中给张小歪来上一拳,所以只能把审问变成报复,以此来泄愤。电流在张小歪的身体里乱窜,刺激着全身上下的神经,强迫他的大脑接受现实。在他的视线里,每一帧都被持续扩大,涌向视野的边缘,又不断回溯形成重叠而连续的影像。
车子正吃力地爬上拱桥,等越过弧顶,两旁的铁索就开始像放幻灯片似地加速倾斜,张小歪最终还是回来了。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青青,还倔着脑袋不理人呢。拥挤的乘客低声呻吟着,胖司机高喊了一声“概不退票“。车厢里的空气依旧灼热,任何红色都能引来一阵不满,尤其是前排LED屏幕滚动的一行小字:7月23日,农历六月初八,大暑,天气晴,室外温度36℃,车内温度38℃。
张小歪猛地发觉明天就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他在公交车里坐立不安,悲观地认为一切都在走下坡路。犹豫片刻,他索性撩起青青乌黑的长发,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我不爱你了。“
青青终于肯回过头,张小歪看她生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愤怒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抿着嘴使劲儿地扭曲下巴,整个脸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奔涌着,头发也立了起来。“嘣“的一声,青青的脑袋炸了。无头的尸体向后倒去,鲜血灌满了后排妈妈怀中的襁褓。车厢里安静了两秒钟,大家又开始抱怨起温度来。
张小歪下车的时候伸手从投币口里捏了一枚硬币出来,他站在桥顶,看桥下的风景。桥面远端逐渐浮现出一颗颗球状闪电,那是屁哥率领着一众白日梦警察挥舞着拳头朝张小歪奔袭而来。他没做理会,盯着头顶上方疾驰的列车,自顾自地想念起父亲来。张小歪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爹了,他爹是个轻轨司机,守时、严肃,每天天不亮就坐进了驾驶室。到了晚上,张小歪从黑暗中惊醒,也总是先听见母亲的啜泣,然后才是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但他坚信父亲是爱他的,上方传来刺耳的尖啸,紧接着列车倾倒着冲出轨道,沉重的车厢擦着地面砸碎了半截桥梁,把屁哥碾成了肉酱。
慌乱的人群中射来一发电磁子弹,击穿了张小歪的左耳,电流声中他听到公交车乘客们的叹息。人民都举起枪来,誓死要捍卫现实国度的尊严,他只好又躲回记忆里去。如愿以偿,浴缸里横卧着一位老阿姨。他读过马尔克斯,深谙霍乱时期想要证明自己的方式,就只有在寂寞孤独里任凭时间流逝,早早地做出抉择,然后在生命的尽头履行承诺。尽管时间只在隔壁大姐姐的身上悄然流逝,自己仍葆有青春,他还是伸出健硕的手臂去抚摸她干枯的皮肤。直至遍布皱纹的脸庞再也藏匿不住愉悦的笑意,张小歪开始加速折磨对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