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空城(2)

这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清秀的脸庞还有些稚嫩，浓密的秀发搭在他光洁的额头上，那双未诣世事的眼中透着清亮的光。
街道上的市井喧嚣，似乎还萦绕在他的耳畔。
门口街市中那不绝于耳的叫卖声，用着他那从小听到大的口音，就像是演绎一曲朗朗上口的民俗小调。大娘呈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在冬日的暖阳中，这是最让他倾心的美味，平淡中带有一点甘甜，轻抿一口，一丝暖意便通融全身。阿婆酿在深巷中的美酒，那诱人的香气几条街市外都能闻得到，而他，就在佳酿的芳香中，醉在这温柔的小城里。
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东门的那棵老槐树下。稀稀拉拉的枝叶破碎了一地曦光，他就无忧无虑地躺在那里，枕着自己的双臂，听着清风颂歌，做着少年固执的梦。
少年的梦吗。他别过头看向东方，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是一条很长的路，需要闯过冰天雪原上怒号的雪风，踏过黄沙朦胧的荒原古道，穿过深山老林的悬崖绝壁......路的尽头，是那传说中的万城之城，盛世长安。他听旅行的吟游诗人在诗篇中吟唱过那里，人烟百万沸夜幕，街市纵横绕宫城，华灯异彩落星光，这就是他梦里才有的繁华。自那时起，他的魂便被牢牢地勾住了。去那里功成名就，享尽人间荣华富贵，然后衣锦还乡，这个念想无时无刻不催促着他去往远方。

现在，他就要出发了。
他再度看向这座小城，眼中有无数情丝涌起，那些过往，真的让人难以割舍啊。
老街北的那条大黄狗，一见到他就嗷嗷直叫，之前他碰到它时都要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直到上次分了它一根肉骨头，它就很听他的话了。之后嘛，他经常搂着大狗，就那样静静地坐在老街长满青苔的古阶上，也不嫌脏，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只是可惜，那个经常给你肉骨头的少年，就要远行了。
城中那个开满兰桂的小广场，去那儿走上一圈，香气可就都被拢到袖子里了。他总是幻想着，在那片小小的花海中，有一个花一样的少女，羞涩地对他打着招呼，然后拉着他的手在花的世界中穿行，回眸一眼便让他心动无比......可是这么多年，除了那个扯着嗓子叫他少四处晃悠的看花大妈，并没有其他的女性沐浴在花的芬芳中叫唤着他……
也罢也罢，少年要去找寻他生命中真正的花仙子了。
……
或许，这座城本身就是回忆吧。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收起眼中涌动的情愫，再度看向山坡下的故城。带着一丝凉意的春风拂过他的脸颊，他也轻轻吟咏起了诗篇。
“三载吾归携星辰，杯盏待吾开琼筵。空留布帖百里赴，城中灯焰当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