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百景图】【沈唐】启伯录(4)

又过了一个春与秋，雪扑簌而落，沈周抱了个汤婆子在榻上发呆，天气颇冷！果然还是年老了不中用，畏寒如此。
唐伯虎上京赶考的前一夜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老师，我想去赴举。”
“赴举好啊，早日考中功名，衣锦还乡。”
“可……老师没有什么别的想向我交代了吗？”
“啊……那，一路平安？”
“……好。告辞。”
这一年也托人问他的消息，可总不见回应，只有文徵明老说，“唐寅师弟肯定在京城活的逍遥的很，老师不必如此挂怀！”
沈周狐疑地看他，却看身怀六甲的吴黎也打着圆场，“是啊老师，不必太牵挂，小仇不也去外云游了吗，都好好的呢。”
“吴黎，身子不便就不用常过来了。好好养着。”
“老师，多走动对身体更有益处的。”
“呀，娘子，又到安胎药点了，我们快回去吧。师父，告辞！”说罢风风火火搂着娇娘回家。
文徵明和吴黎是唐伯虎走后不久成亲的，一对璧人红衣胜火，玉壶光转，桂华流瓦，画舫上人人争相庆贺道喜。
沈周喝多了酒，半个身子挂在窗外，痴痴望着月亮。
“为什么那天，我没听……嗝，没听卦象呢。”
“要是说了，你……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说罢身子一轻，在众人惊呼中掉进水中。
等他再醒来，众人都虚惊一场，叮嘱他不许饮酒。一日日过去，别人看他身体大好，只有他和大夫知一日日内里空虚，凭药汤吊着。
一日日快由冬入繁春，庆云庵的杏花开的正好，风吹落一池杏花，与墨瓦红墙相合，相异却不失调和。
沈周远远看着远方的山峦，期待那人踏马归来。
仍是不见消息的一个春夏，沈周的心也随一场场雨沉入谷底。
“可知生死。”龟壳开裂向生那边。
“可归否？”龟壳又走向了正中央。
沈周叹了口气，把龟壳收起来。
一日日畏寒怕冷起来，裹了件披风出门。
今日街市依旧热闹如初，他按惯例点了一份豆腐羹小啜。身畔嬉笑打闹的孩童发出由心而生的乐意，自己勉强勾起笑意，却一阵苦涩。
“要不要告诉老师？”
“傻娘子，那老师还不做出傻事来？”
“我看未必？”
“那……”
“告诉他吧。”吴黎将熟睡的孩子放进文徵明亲手制作的摇篮中。
文徵明看了看妻子，才缓缓道，“好。”
“……事情就是这样。”
沈周攥着床帕的手发白，眼眶强忍着泪水，只是可怖的发红。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