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3)

一身浅青色儒生长袍，发一丝不苟地以一顶小冠束起，头戴一道玄色抹额，巧手将那纤细的眉画成斜飞入鬓的剑眉，画出喉结，再稍微扫上些许阴影突出骨相，人淡如菊的女子就变成了一个清俊儒雅的男子。男装的张凤临微微颔首：“王爷是武将，营造出一副沉溺于美色的样子也太假了点，反而会让有心人提高警惕。况且，依在下愚见，做出完全没有野心的样子反而不美。”
“哦？此话怎讲？”
张凤临漫声道：“居住金陵城中，又有能力对太子之位造成威胁的王爷并不是只有殿下一家。其实在书房里挂一些意味不明的诗词之类，可能效果会更好。”
“比如？”
“比如可以从两种意思解读的诗，可以解释为没有野心，也可以解释为有野心的那种。”张凤临尽可能简单清晰地解释道，“这样一来干脆把可能性摆在面上，太子要防范的对象多了，难免会力不从心，有所疏漏，只要咱们低调谨慎，未尝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总比处处碰壁只能困在府里提心吊胆好。”
齐王眼睛一亮：“该说不愧是临先生么，注意到的总比本王这样的粗人细腻的多，想的也远。只是该去何处找这样意味不明的书法作品呢？”

张凤临低眉思索片刻，无奈道：“只能在下手书一幅了。正好也可以借此让太子手下的人注意到在下的存在，相当于加一点筹码。”
齐王颔首，命人摆下笔墨，张凤临优雅地挽袖，提笔写下十四个字：
一登一陟一回顾，我脚高时他更高。
齐王默读一遍，若有所思：“确实，含糊不明。”
可以说成仍有野心，也可以说成已经绝望了。
字是瘦削的柳体，虽不是铁画银钩，却也清逸潇洒，颇有风骨，笔画稍有牵连，更显文人的洒然之意。
和临安水的字有九成相像。
张凤临手上顿了顿，又写下一行草体小字署名：临方正作。
齐王眉头微皱：“这样会不会引起太子一党的注意？毕竟临安水先生是他们……”
张凤临毫无感情地勾勾嘴角：“不会引人注目的。金陵城里的人，最是健忘，安水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民，能记住他的名字最多了，又怎么会有人专门去记他的字呢。”
语调毫无波澜，却莫名的让人听出浓浓的讽刺。齐王抿了抿唇，低声道：“本王不会变成这样的君王。”
张凤临不答，只收了笔墨淡淡道：“干了以后挂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