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熙】由它自谢（一）乱山昏，初相见(2)

旧时堂会里可不仅有戏子，还有各种曲艺行里出色的老板，尚王府已经办不起堂会了，也不敢再出风头，可是尚贝勒的朋友多，家里有声势的就更多，总能蹭到堂会吃。
在蔡司令的堂会上，来了这么一位小姑娘，茶馆里唱大鼓的，刚刚有了一些名气，但是还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声音亮堂，穿件大红喜庆的小旗袍，为了显得更喜庆，还笑脸儿洋溢地。
尚贝勒手肘子顶了顶旁边的老板：“哎，这小妞儿真不错，小模样儿溜光水滑的，哪家的呀？”
旁边的老板说：“原来在裕隆福茶馆唱西河的，后来改唱京韵大鼓了，小有点儿名气，蔡司令最近听说了，正捧着呢。”
尚九熙一听：“啧啧，跟了老头儿可惜了了，赶明儿跟他说说，让他倒给我。”
唱得这叫《草诏敲牙》，叙明燕王朱棣起兵夺其侄建文帝之位,命方孝孺起草登基诏书,方孝孺忠贞不屈,严词痛斥,被敲掉牙齿,并灭十族。
这个故事，大力宣扬传统的忠义思想。堂会上一众遗老遗少，包括表面上从了革命，其实打心眼儿里仍是大清子民的，都听得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回想起前朝旧事，一起哽咽在胸口喉间。

可是没一会儿大家都觉出不对劲来，蔡司令是新兴军阀呀，这是真真儿的改朝换代，怎么做怹的堂会上唱这个呀？
彩声掌声渐渐停了，大伙儿都屏住呼吸。蔡司令站起身来，小姑娘停下来。
蔡司令操着一口方言道：“丫头，你今天在我的堂会，唱得这叫什么！！啊？”
小姑娘挺冷静：“回司令，前人认为这段书"风骨粦粦,读之如啖哀梨,爽快之至"，方孝孺忠义双全，三月红一来是将他和您好有一比，二来，希望今儿在坐的您的部下，也能对司令忠诚无二心。”
姑娘叫三月红，是班主三月买回来的。
司令勃然大怒：“你把他和我好有一比？方孝孺被敲掉牙齿，灭了十族！”
小姑娘声音依旧带鼻音儿：“司令，这自古，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值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三月红觉得，好事总得善人做，那大奸臣落得富贵满堂，儿孙遍地的有的是，还都为咱们所称赞吗？”
司令半晌不说话，空气凝滞，大伙儿都盯着司令腰间那只枪。